夜晚。
    那些蠻人也停止了攻擊。
    但太平縣的城頭上，依舊燈火通明。
    許多大家族之人，都聚集在北門旁邊。
    “韓將軍，您不是說今晚打開南門放我們離開嗎？”
    “韓將軍為何要食言？你不能拉著我們給逐北衛陪葬啊！”
    “我們不想死，韓將軍還是趕緊打開城門吧。”
    這些大家族的人圍在一起，似乎想用這種方式逼迫韓將軍將南門打開。
    那些百姓就算離開了，也可能死在半路。
    但他們不同，隻要離開太平縣，他們就有機會將家族繼續延續下去！
    除去這些大家族的人，那些普通的百姓此刻基本都在觀望著。
    他們不是不想走，而是擔心走了也沒用。
    逐北衛一旦堅持不下去，蠻人的騎兵肯定會繼續南下。
    到時候，他們在南下的路上隻會成為蠻人的活靶子。
    而且路上沒吃沒喝，搞不好還會碰到土匪和難民幫。
    如此一來，他們還不如繼續留在城內。
    最起碼在自己熟悉的環境中，總能找到一線生機。
    反倒是如果在不熟悉的環境中，人類的恐懼隻會被無限放大。
    但人的心思向來是最為複雜的，並不是每個人的想法都一樣。
    有些人想要離開，有些人想要留下。
    想要離開的人不少，想要留下的人也有許多。
    還有更多的人，根本不知道怎麽辦。
    是走？
    是留？
    他們心中根本沒有主意，隻想跟隨大部分人的腳步。
    韓通走下城牆，看著眼前那些大家族的人。
    作為逐北衛的主將，韓通其實也認識一些大家族的族長、家主。
    但這些人卻並未親自來到城門，隻是派了家中地位稍微次於他們的人前來。
    如此，即便韓通最後發火，他們也還有轉圜的餘地。
    韓通雖然不會認識所有人，可他還是隱約猜到了那些人的目的。
    想到此處，他心中更加悲涼。
    自己好不容易熱血一次，想要拚著性命幫這些人多堅守一段時日。
    可這些人，卻依舊在跟自己玩心眼、耍心思。
    可悲！
    可歎！
    可恨！
    想到此處，韓通立刻雙眼通紅道：“想要離開也行，城破之日，本將定然會為你們至少爭取兩個時辰的時間讓你們去逃命！”
    說完，他便重新返回了城牆。
    那些大家族的人看到這一幕，急忙高聲喚了起來。
    “韓將軍！”
    “將軍留步啊！”
    可韓通卻沒有任何轉身的想法，而那些大家族的人也被逐北衛的士卒用長槍攔住了去路。
    不得已，那些大家族的人隻好帶著這則並不算好的消息回去跟各自的家主、族長複命。
    那些看熱鬧的人，也木訥的回到自己家中，任由天意繼續擺弄他們的命運。
    回到城牆上，韓通看向城外的蠻人大營，心中隻覺得無比的憋屈和悲涼。
    他身為逐北衛主將，乃是朝廷欽定的四品官員。
    即便是放在文官的範圍中，他也可以擔任某一寺的少卿或者某其他大員。
    反倒是太平縣中，品級最高的也不過是正七品的縣令罷了。
    與他之間，如同隔著巨大的鴻溝。
    換句話說，他在太平縣便猶如土皇帝一般。
    即便是太平縣上麵府一級的官員，也沒人比他品級更高。
    但現在他都能為了太平縣的安危豁出命去，可他拚死保護的這群人，卻隻知道跟他玩弄心術。
    這讓他如何能夠接受？
    再看看蠻人大營那邊，那些要了他許多士卒性命的蠻人們，此刻正在悠閑的喝著酒，圍著篝火載歌載舞。
    這樣的對比之下，韓通隻覺得心中無比壓抑。
    哪怕他明知道蠻人可能是在設計，想引誘他主動帶兵出城偷襲。
    然後，將他一網打盡。
    可即便如此，韓通依舊覺得煩躁無比。
    其實，他今日還是想要將南門打開，放那些想要離開的人自行離去的。
    畢竟，就連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夠堅守多長時間。
    與其讓這些百姓跟著自己一同等死，還不如讓他們自己出去找個活命的辦法。
    可經過那些大家族的人一弄，他便再也沒了將南城門打開的心思。
    他知道自己如此決定，肯定會連累一些想要趁機離開的普通百姓。
    但他現在真顧不了那麽多了。
    他要想的，可不僅僅隻是百姓的死活。
    還有整個大蘄的安危！
    早在蠻人攻城開始之前，他便讓斥候查清了蠻人的數量。
    然後，派信使連夜送往朝廷。
    如今朝廷或許已經得知了蠻人攻城的事情，但不知他們是否會派兵來援。
    又或者，是否想出抵禦蠻人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