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公安局宿舍。
    小美挺著大肚子，領著一個農民工，扛著一袋大白菜上了樓梯。
    這個年代，冬天的蔬菜依然比較貴。
    更何況馬強剛剛被撤了職，工資要減一大部分。
    她們的寶寶又馬上要出生了，將來花銷會很大。
    所以現在能省則省，這個冬天就靠大白菜補充維生素了。
    可是她上了樓梯，不禁有些傻眼。
    隻見對門的鞋櫃和雜物，已經將她們宿舍門口給堆滿了。
    這是公安局的宿舍，房間本來就很小，所以樓梯間也隻能利用起來。
    那農民工扛著白菜問道：“妹妹，這沒地方，我放哪兒啊？”
    “師傅，稍等一等，”小美趕忙去敲響了鄰居家的門。
    這整棟樓上，住的都是公安局家屬。
    對麵的防盜門打開，有個頭發全是卷，穿著大紅健美褲的中年女人，冷冰冰地問道：“什麽事？”
    小美覺得自己剛來，所以非常客氣道：“大姐，你家雜物，把我們門口都堵滿了，麻煩你收拾一下行麽？”
    “這樓梯間又不是你家的，我剛剛打掃衛生呢，先放一放怎麽了？”
    那女人高秀英粗聲粗氣地道。
    小美生氣道：“可樓梯間也不是你家的啊。
    你這雜物，都堆我家門口了。
    我剛買的大白菜，本來準備放這裏的，現在怎麽辦？”
    “我管你怎麽辦呢？”
    高秀英翻了翻白眼道：“你難道不知道，咱們這樓上有個規矩。
    樓梯間裏，股長要給科長讓位置，科長要給處長讓位置。
    我們家老許是房管科股長，這樓梯間，本來就該我用。
    你家馬強，現在不就是個普通警員麽？
    能分到宿舍，已經燒高香了，還想占用樓梯間？
    美的你！”
    說完，咣當一聲關上了防盜門。
    小美見這女人如此不講理，氣得臉色發白，肚子微微有些痛。
    民工繼續問道：“妹妹，我到底放哪兒？”
    小美又上前敲了敲門。
    高秀英把門打開，不耐煩地道：“我剛才沒跟你說清楚？
    你要想占樓梯間，有本事讓你老公升上去。
    我馬上乖乖給你讓出來。
    現在都成一個普通小警員了，還敢癡心妄想？
    我聽我家老許說，你老公得罪了宋部長，能不能在警隊待下去還兩說。
    就算不被脫警服，這輩子也隻能是個普通警員。
    這樓梯間，我占定了。”
    小美氣急道：“誰說我家老公升不上去？
    你不要小看人。”
    高秀英冷笑了一下道：“你還不知道宋部長是誰麽？
    那是市委常委，組織部長，得罪了那樣的大人物，這輩子還能升遷，我給你倒著走路。”
    小美心裏清楚，高秀英說的，大概率都是真的。
    老公馬強，之前不止違抗兩個局長的命令，還把組織部長的女兒給抓了。
    結果被一擼到底，僅剩個普通警員的身份。
    得罪了這麽多大領導，這輩子肯定升遷無望。
    其實她也不希望老公有多大本事。
    當初她跟馬強相親的時候，對方隻是個普通警員。
    可老公畢竟是當過科級幹部的人，被降職之後，工資會少很多。
    她的寶寶要出生了，又需要錢買奶粉。
    她無奈之下，隻好跟農民工道：“師傅，麻煩您，給我搬屋裏去吧。”
    高秀英嘲笑道：“這就對了，要認清自己的身份。”
    正在這個時候，樓梯間傳來腳步聲。
    房管科股長許平誌拎著個包走了上來。
    他熱情地衝著小美打招呼道：“買白菜呢？
    咦，為什麽往屋裏放？
    房間內溫度太高，容易壞，應該放在樓道裏，隨吃隨往裏拿。”
    小美黯然道：“我家沒資格往樓道裏放。”
    許平誌微微一怔，看著滿樓道的雜物，問老婆道：“這些破爛怎麽看著眼熟，都是哪裏的？”
    高秀英得意揚揚地道：“我今天打掃衛生，清理出來的，先放在這裏吧。”
    許平誌氣急敗壞地怒吼道：“都給我搬家裏去，誰讓你放樓道的？”
    高秀英沒想到老公會衝她發火，怒道：“你發什麽瘋？
    我好不容易清理出來，你再讓我搬回去？
    你是股長，她家老公是科員，這樓道不是本該就讓我們用？”
    許平誌眼睛一瞪，怒罵道：“你這個臭婆娘，找抽是吧？
    別廢話，趕緊搬。
    全搬進去。”
    隨即他衝著小美訕笑道：“妹妹，先等一等啊，我們把這些破爛都收拾回去，你就能放大白菜了。”
    小美被許平誌的態度給弄懵了，詫異道：“許股長，您這是什麽意思？”
    許平誌道：“沒什麽意思，您盡管放就行，直接擺我家門口，沒有半點問題。”
    他說著，親手開始往家裏搬雜物。
    高秀英也被弄得滿頭霧水，但看到老公如此嚴肅，隻好跟著搬。
    很快，他們兩口子便將樓梯間收拾出來。
    關上門之後，高秀英道：“老許，你腦袋進水了是吧？
    為什麽把樓梯間給讓出來？”
    “我看你腦子才進水了，”許平誌氣急敗壞道，“咱們的對門馬強，恢複職務了。
    非但沒有降職，反而升了半格，成為治安大隊的隊長。
    人家是正科級，我是股級，怎麽比？”
    “啊？”高秀英目瞪口呆道：“你不是說，他得罪了宋部長，這輩子都別想升遷。
    所以我才把樓梯間給占了的。”
    “我也納悶兒呢，”許平誌喃喃自語道，“本來按照當時情形，看著馬強被一踩到底，不可能再翻身了。
    可沒想到，市委王書記親自下令，把馬強又提拔了起來。
    你要記住，以後咱們對門住的，是手握大權的治安大隊隊長，你以後小心點。”
    高秀英點頭如小雞啄米道：“我當然懂。
    治安大隊隊長位高權重，咱們得罪不起。
    待會兒，我就去給那馬夫人賠禮道歉，請求她原諒。”
    小美在樓梯間裏，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看著地麵收拾得幹幹淨淨，她一時不知道對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正在這個時候，馬強手裏拿著車鑰匙走了回來。
    他趕忙從農民工手裏接白菜道：“趕緊放下。
    都到門口了，還扛著幹嘛？”
    小美滿頭霧水道：“老公，為什麽許股長這麽客氣，還主動把樓梯間給讓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