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勁鬆知道大勢已去，畢恭畢敬地掛斷電話，狠狠瞪了陳小凡一眼道：“你行，算你厲害。”
    說著，拉開抽屜，將一枚紅色公章重重拍在桌子上，冷聲道：“看清楚，放這裏了。
    要是搞丟，別再怪我。”
    說完在眾目睽睽之下，大踏步走了出去。
    聶智興等人見陳小凡當眾給王君承打電話，而且讓龐勁鬆吃癟，大家誰也不敢再造次，全都服服帖帖，回去準備競聘。
    越正平看到陳小凡有市委書記撐腰，也就不再擔心，準備放開手腳，奮力一搏。
    辦公室裏，陳小凡看著桌上的公章，問越正平道：“越總，接下來的工作，就看你的了，你準備從哪方麵入手？”
    越正平道：“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宿。
    之前我聽說，您已經下達命令，全集團下崗再競聘。
    所以接下來最重要的任務，就是重新聘任管理層的重要崗位，然後盡快投產。
    要不然這麽大的企業，這麽多員工，始終處於停產狀態，對誰都沒有好處。”
    陳小凡點點頭道：“林紡集團積弊已深，我讓全員下崗再就業，也都是無奈之舉。
    你覺得哪幾個崗位，需要優先競聘？”
    越正平不假思索道：“最重要的崗位有兩個，一個是供應科長，一個是銷售科長。
    這兩個崗位，一個管原材料采購，需要大把的花錢，一個管產品銷售，需要大把的收錢，既重要無比，又容易滋生腐敗。
    所以您能不能，請公安局經偵大隊派人過來坐鎮？”
    陳小凡道：“那簡單，我這就給房副市長打電話，讓他派人。”
    說著，給房建義打電話過去。
    房建義自從被提拔為副市長，已經徹底歸屬了巫家華。
    他聽了之後，立即表示，派經偵大隊隊長彭選旭帶隊過來。
    越正平跟曲肖穎對視一眼，敢情這個陳組長，能直接給副市長打電話要人，他們心裏更是心悅誠服。
    以前派來的董事長，對企業進行改革，大都無疾而終。
    如今看來市裏下定了決心，要剪除林紡的毒瘤，所以派了這樣一個強勢人物過來。
    能得到市裏的大力支持，整合這麽高層次的資源，哪有不成功的道理？
    不多時，市局經偵大隊長彭選旭帶著兩個助手過來，跟陳小凡握手道：“陳主任，您好。
    我奉房局命令，過來配合你們行動。”
    “謝謝彭隊，”陳小凡客氣道，“我們就等你們了，咱們競聘工作，馬上開始。”
    會議室裏。
    陳小凡坐在正中，左邊是越正平，右邊是彭選旭。
    對麵的座位，坐的是來競聘的員工。
    雖然陳小凡之前下過命令，競聘不限於原崗位，其實就是鼓勵大家往更高的職位上攀登。
    但實際上大家都比較謙虛，所有人都在競聘原崗位。
    他們覺得，能守住原來的位置就不錯。
    前來競聘集團公司供應科長的，正是原科長淩永豐。
    對方四十來歲的年紀，態度有些倨傲，大喇喇地坐在對麵椅子上。
    作為集團公司大把花錢的部門，該崗位可謂全集團第一肥差。
    所有的原材料采購經費，都經他的手花出，若不是關係夠硬，也坐不到這個位置上。
    淩永豐的背景不在林紡集團，而是在國資委。
    他是國資委主任淩康年侄子，所以就算龐勁鬆如何霸道，淩永豐的位置也穩如泰山，根本沒人敢動。
    如今他心裏十分有譜，就算市裏再怎麽改革，但隻要林紡集團還屬於國資委，這供應科長的位置，就永遠屬於他的。
    前來競聘，隻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
    “大家好，”淩永豐坐在椅子上，看了看陳小凡，又看看旁邊的越正平，心裏充滿了不屑。
    陳小凡雖是代表市裏下來的，但根本不懂紡織。
    再說，旁邊那個越正平是什麽東西？
    三分廠車間的一個技術工人，也敢沐猴而冠，對他進行麵試？
    他語氣冰冷道：“我來競聘供應科長的崗位。
    越師傅應該知道，我已經在這個崗位上工作了十年……”
    陳小凡打斷道：“叫越總！”
    淩永豐皺了皺眉頭，雖然心裏不滿，但卻隻能憋著。
    他已經聽說過，這年輕人給王書記打電話，直接把龐勁鬆給驅趕了。
    惹不起。
    他咳嗽一聲，冷笑道：“越總是吧？
    行，現在什麽人都能稱為總了。
    我接著說，我認為我能勝任供應科長這個位置。
    因為在我工作的十年中，我始終秉承著物美價廉的策略，為企業采購優質貨品……”
    他洋洋灑灑說了十來分鍾，然後打住。
    陳小凡像是聽天書一樣，根本聽不懂那些計量單位和術語。
    越正平淡淡地道：“我們紡織集團，最重要的采購物資，就是棉花。
    我注意到，在過去的十年，國際棉價始終在一萬三千元一噸徘徊。
    而我們國內有大型產棉區，按照道理，我們國內的棉價，應當低於國際才對。
    為什麽我查到，我們這十年的采購價格，始終高於國際？”
    淩永豐平靜地道：“我們林紡是超大型國企，所采購的物資必須高於市場平均水平。
    既然品質好，價格當然要貴一些，這很難以理解麽？
    這些產品，還是我去求爺爺告奶奶，跟供應商磨破嘴皮子，才采購來的。
    那些供應商，隻認識我一個人。
    我可以放出話來，要是離了我，再也沒人能采購到這麽物美價廉的產品。”
    他這番話裏，帶著濃濃的威脅味道。
    意思是離了他，供應科就得停擺。
    越正平冷笑一下道：“你是說，你拿著大把的錢，以遠高於國際的價格，這才買到這些棉花？
    你大概忘了，我以前是在哪裏工作的。
    我就是在一線，還有誰比我更清楚棉花的質量？
    我可以負責任地說，我們林紡采購的棉花，質量遠低於國際水平，更別提我們國內標準了。
    要是不相信，現在庫房內應該還有存貨。
    我們可以現場驗一下，所采購的棉花，到底符不符合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