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東多陷入了沉思。
    他在思考你和勞爾古蒂的關係。
    很顯然，你認識勞爾古蒂，而且看起來關係頗為親近。
    好像比和他還要親近。
    至少你就沒敲過他腦袋。
    等等，雷東多也不是想被你彈腦瓜崩的意思……
    雷東多的意思是，你和他，還沒有過什麽肢體親密接觸呢，不像你和勞爾明顯很熟的樣子。
    隻不過，如果知道“被彈腦瓜崩”在雷東多的定義裏屬於“親密接觸”，勞爾恐怕有一萬句槽要吐。
    雷東多又想到，你曾經跟他要過勞爾古蒂的照片。
    你還問過他很多勞爾和古蒂的事情。
    雷東多的記性很好。
    瞬間，他回憶起了和你的通信和電話中，提起的所有和這兩個年輕人有關的話題。
    雷東多很少用外表來評價隊友。
    球員嘛，實力才是硬通貨。
    當然，這並不妨礙雷東多知道自己是長得很好看的。
    但是這一刻，雷東多忽然意識到，勞爾和古蒂，其實在正常人的審美裏，都是非常漂亮的少年。
    最關鍵的是，他們和你的年齡差距並不大。
    勞爾好像才十七歲吧？這還是他在德比裏進球之後，媒體著重宣傳的。古蒂似乎要稍微大一點，也才十八。
    這倆和你的年齡差距，都不一定有他和你的來得大！
    而且，這裏可是西班牙！
    西班牙什麽最流行？姐弟戀啊！
    三四歲的年齡差距，還是女大男小，在西班牙人的定義裏，怕不是屬於正當齡！！
    雷東多想了很久，也想了很遠。
    想到冷汗都要冒出來了。
    直到你很優雅又悠閑地給他舀了一勺海鮮炒飯，“費爾南多，海鮮炒飯好了。”
    “你不是說喜歡吃嗎？”
    你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就好像剛剛的小小插曲完全不存在一樣。
    似乎沒有古蒂忽然跑出來，一語道破了雷東多對你不可言說的心事。
    似乎也沒有你三言兩語地趕走了兩個作亂的少年。
    雷東多實在鬧不明白你是怎麽想的。
    “啊……謝、謝謝！”雷東多愣了一下，趕忙端起自己的餐盤接過。
    接著，他從你手裏接下勺子，紳士地為你分食海鮮飯和其他美食。
    大蝦、青口貝等等美味拌在紅豔豔的海鮮飯裏顯得尤為誘人，但本來很期待這餐飯的雷東多忽然沒了任何胃口。
    雷東多隨手舀了一勺海鮮飯送進嘴裏，卻隻覺得食不知味。
    你取了半個檸檬，慢條斯理地擠出汁水，拌在自己的海鮮飯裏。
    好像心情很好的樣子。
    你家係統在你腦子裏瘋狂催促你主動為剛剛的事做出解釋。
    但你不為所動。
    你已經打定了主意，隻要雷東多不主動提起，剛剛的事就不存在。
    看誰強得過誰~~
    果真，最終是雷東多實在忍不住，先開口了。
    沒有辦法，先動心的人總是先輸。
    “剛剛那兩個一個是我的隊友，一個我的後輩，皇馬二隊的孩子。你認識他們嗎？”雷東多故作不經意地發問，但他把“我的”這個單詞，咬得尤其得重。
    你歪著腦袋想了想，出言糾正他，“準確地說我認識勞爾。古蒂嘛……我爸罵過他。”
    哦，當然，他也看得出來你跟勞爾更熟一點。
    雷東多默默攥緊了手裏的刀叉，苦思冥想該怎麽再打探點疑似情敵的消息。
    幸好，你很快就進行了補充說明，“勞爾他爸和我爸是朋友。”
    “自從勞爾來了皇馬踢球……嘖嘖嘖，他爸在馬競球迷圈子裏的處境，可不太妙啊。"
    “說起來勞爾他爸你也見過的。前兩天德比他爸坐我爸旁邊來著，勞爾進球時候衝他豎中指最凶的就是他爸了。”
    啊……啊？
    雷東多加盟皇馬時間不久，勞爾被提上一線隊的時間比他更短，這還是雷東多第一次知道，這位皇馬的明日之星，竟然出自一個馬競球迷家庭？？
    簡直不可思議。
    你看出了雷東多的震驚，於是三言兩語向他科普了全家都是馬競球迷的勞爾，在俱樂部解散青訓營的情況下，不得不含羞忍辱加盟死敵家青訓的悲慘經曆。
    簡直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但是雷東多喜聞樂見。
    主要是聽你的描述，你和勞爾的關係，確實類似於因長輩而熟識的普通發小。
    至多因為你年紀更長更兼氣場強大，對於勞爾有一種姐姐般的血脈壓製。
    至於古蒂為什麽會認識你，則更好解釋了。
    你的父親，米格爾·維加的馬競死忠程度雷東多已經見識過了，並且令他印象深刻且至今思之頭痛。
    就古蒂那副皇馬天下第一第二第三的腦殘粉模樣，要說他從小到大少挨了馬競球迷的罵雷東多自己都不信。
    不過……真就這麽簡單？
    雷東多不想懷疑你的，可他的視線，忽然落在了你空空落落的手腕上。
    你沒有戴著他送你的梵克雅寶手鏈。
    其實早在馬德裏德比中，雷東多已經注意到了你的手腕處空空蕩蕩的。
    但是那是看球賽，德比人多眼雜的，沒戴首飾也情有可原，至少雷東多是這麽安慰自己的。
    雷東多甚至在賽後小小反省了一下，自己給你送的首飾太少了，以至於你因為怕丟而不敢在看球賽時佩戴。他也已經計劃好了，這兩天就帶你去馬德裏的奢侈品店買買買。
    雷東多其實是很低調的人，再其實，他已經隱隱察覺到了你或許也對於物質條件不太在意。
    可他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討好你了，畢竟從學術方麵接近你已經失敗了。
    雷東多還是第一次這麽喜歡一個姑娘，就忍不住想要把全世界的好東西都捧到她麵前。
    而且，如果金錢能夠增加他抱得美人歸的可能性，雷東多一擲千金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可惜現在，雷東多為你製定的采購計劃都泡湯了。
    因為雷東多實在是找不出其他借口來自欺欺人了。
    你真的不喜歡他送的手鏈。
    又或者，你隻是單純的不喜歡他？
    再聯想到古蒂已經差不多為你們捅破了窗戶紙，你卻至今沒有給出任何答複。
    雷東多的腦子，不知第多少次在麵對你的時候亂成了一團漿糊。
    他低著頭，機械性地舀了已經涼了的海鮮炒飯，一勺一勺地往嘴裏送。
    你似乎誤會了雷東多擔憂的原因。
    你悠然自得地攪動杯中的檸檬茶，攪拌棒撞擊杯壁的脆響提醒雷東多回過神來。
    見他抬頭，你無聲地笑了笑，“放心，我對文盲不感興趣。”
    似乎是後悔剛剛笑得太安靜了，你望著勞爾古蒂剛剛落荒而逃的方向，又發出了一聲響亮的嗤笑，“兩個小文盲。”
    雷東多覺得，他是應該感到高興的。
    很顯然，作為著名天才少女、牛津大學數學係在讀博士，你是有學曆濾鏡的，至少普通球員入不了你的眼。
    但是，你的嘲笑仿佛讓雷東多的膝蓋中了無數支箭。
    雖然自己是足壇有數的高學曆吧，可是雷東多知道，自己的同行們，多的是連小學都沒讀完的。
    勞爾和古蒂至少念完了初中，已經相當不容易了。
    你掃射的到底是勞爾古蒂，還是全體職業球員？？
    分明剛剛還視對方為情敵，可是這一會，雷東多又覺得剛剛被你嚇跑的那兩個少年有點可憐了。
    雷東多喉結鬆動，幹巴巴地吞咽了幾口唾沫，無甚說服力地為兩位後輩辯解，“那個……他倆至少還是識字的？”
    “高中讀沒讀完不知道，但是初中肯定畢業了。”
    “你們馬德裏的基礎教育還是不錯的，真的……”
    雷東多越說越覺得無力。
    “哦？是嗎？”你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我還是第一次知道。”
    “不過也沒差啦。”
    “高中肄業，和文盲也差不多。”
    你似乎自以為說了個很有趣的笑話，竟然“咯咯咯”地笑了出來。
    你在大多數時候都是走清冷那掛的，這還是雷東多自認識你以來，見你笑得最開心的一次。
    嘲笑學渣，似乎是學霸永恒的快樂源泉。
    可是，對於牛津大學博士而言，高中肄業和普通大學本科，差很多嗎？
    雷東多勉強扯動嘴角，附和著笑了兩聲，卻覺得自己的前途越來越黑暗。
    分明是期盼已久的約會，分明喜歡的姑娘就坐在他對麵，可是這餐飯，雷東多吃得食不甘味。
    該問問嗎？
    問問他送你的手鏈去了哪裏，問問……你對他的感覺。
    可是，不能問吧？
    你好像是想含混過去的，他要是非要追問，會不會惹惱了你，直接把他KO出局？
    再可是，雷東多實在是太想知道你的答案了。
    雷東多用了整整一餐飯的時間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終於在臨分別前，積攢了足夠多的勇氣喊住了你。
    “卡塔莉娜？”
    “那個，古蒂剛剛說的事……你是怎麽想的？”
    雷東多支支吾吾了半晌兒，才終於表達清楚了自己的意思。
    上帝啊！雷東多從來不知道，他竟有這麽笨嘴拙舌。
    可是真正說出來了，他反而覺得如釋重負。
    他一直覺得勝算不大，所以不敢告白也不敢擺明車馬地追你，隻敢默默入侵你的生活，以求你能察覺到他的誠意。
    可是，一直退縮總不是辦法，也該跟你要個答案了。
    想到此處，雷東多默默挺直了胸膛，在意外發生後第一次坦然地直視著你。
    你會羞澀地垂首，答應他的求愛嗎？
    你會幹脆利落地拒絕他嗎？
    無論如何，雷東多隻希望你哪怕無法立刻接受他的愛情，依舊願意給他繼續努力的機會。
    雷東多自以為已經預料到了你可能會有的全部反應，可你的選擇，依然出乎他的意料。
    分明是在談論兩個人的感情，但你表現得一如既往地平靜。
    平靜得不像個妙齡姑娘。
    “我是怎麽想的？”你沉吟了片刻，然後將黑色的披肩長發撥到耳後，隔著框架眼鏡衝雷東多擠了擠眼睛。
    “我想……你喜歡我，好像不該由古蒂來告訴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