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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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幾天裏,沈明琪愈加密切關注著石頭的一舉一動,卻並沒有看出什麽異常。
    這日,沈明琪在大堂踱步巡視,耳中又捕捉到幾名食客正議論著近日鬧得滿城風雨的盜案。
    她心中一動,忙含笑湊了過去。
    “夥計,給這幾位貴客添壺好酒,算我請的。”沈明琪熱情地招呼一聲,順勢在桌旁站定。
    食客們見掌櫃親自請酒,自然受寵若驚,紛紛笑著拱手:“哎呀,沈掌櫃太客氣了,多謝多謝!”
    沈明琪擺擺手,狀似隨意地問道:“方才聽幾位提起,說的可是東京城內盜賊之事?不知如今官府那邊可有了新說法?”
    一名食客咽下口中酒,笑道:“沈掌櫃日理萬機,竟也如此關心這市井傳聞?”
    原來,這幾名食客談論的,是七夕那日被石頭扭送官府的賊人。
    開封府起初疑心他便是那神出鬼沒的“我來也”,誰知殿前副都指揮使蕭大人力排眾議,堅稱此人不過是東京城裏一個尋常慣偷,背後還有同夥。
    “這位蕭指揮使,當真好生大膽!”另一食客壓低了聲音,“如今許王殿下兼著開封府尹,他竟敢這般與殿下相左。”
    “咳,‘我來也’蹤跡全無,案子懸而未決,許王殿下主理開封府,唯恐官家怪罪下來,自然急於了結此案。”先前說話的食客意味深長地接口道。
    “那也不能隨便找個就頂替了,許王殿下也……”
    “噓!”另一食客忙出聲製止,“不想活了,許王殿下也是你能議論的,腦袋不要了。”
    那名食客縮了縮腦袋,也就不再言語。
    沈明琪一聽是此事,心也放下大半。
    “二姐姐!”
    沈明琪聞聽沈明瑜的呼喚,便往後廚走去。
    沈明瑜舀起一勺吃食,送到沈明琪嘴邊:“如何?”
    沈明琪細細咀嚼了一會兒,驚喜道:“這是蘿卜絲兒,吃起來卻有點像燕窩!”
    沈明瑜興奮地點頭道:“我看最近來咱們炊煙閣吃素齋的人越來越多,大多數都是官府女眷,非富即貴,便想著多琢磨些新花樣來,她們吃著也高興。”
    沈明琪眼中滿是讚賞,正要開口誇時,沈明瑜又道:“這都多虧了石頭,是他點醒了我,我才想到的。”
    沈明琪一聽,臉上的笑容倏地淡了下去,無奈地歎了口氣。
    定娘瞧見了,將沈明琪拉到一旁,語重心長道:“琪兒,這事隻能怪你自己!”
    沈明琪指著自己鼻尖,詫異道:“怪我?怪我什麽?”
    定娘道:“我早提醒過你,石頭這孩子不錯,你總不上心。我看這幾天,明瑜倒是跟他走得蠻近的。你呀,就成全他們吧。”
    沈明琪蹙眉,語氣斬釘截鐵:“什麽,石頭和明瑜?不行!”
    定娘溫言勸道:“強扭的瓜不甜,還不是你自己總不上心。”
    見定娘還要往下說,沈明琪忙打住:“小娘,壓根不是這麽回事!您快忙去吧。”她推著定娘的背,半哄半勸地讓她離開了。
    沈明琪站在原地,忍不住歎了口氣,歎道:“我是不是才應該去寺廟裏拜拜,茹素幾日去去黴氣啊?”
    炊煙閣外傳來一陣嘈雜的人聲,正在用餐的食客們全都伸長脖子朝外望去。
    沈明琪見狀,走到門外,攔住了一對結伴向前跑的年輕女子,道:“出什麽事了啊?”
    被拉住手臂的女子道:“聽說王家姑娘自縊了,王家二老抬著王姑娘的屍身去孫家問責,剛剛才過去。”說罷二人忙跟上前方的人潮。
    “阿彌陀佛!”沈明琪念了句佛。
    沈明瑜也從後廚出來,她年輕,好奇心重,央求著也想去看看。
    沈明琪拗不過她,準備陪她去前頭瞧瞧。
    “不用了,二姐姐,讓石頭跟我去就行了。”沈明瑜說完,招呼了一聲,石頭便跟上了她,一同向著人潮奔過去。
    沈明琪叉著腰:“哎呀,造反了,不行,決不能讓這破石頭纏上我小妹!”
    沈明琪二話不說也衝了過去。
    孫家那門樓,門楣猶自高懸,依稀可見當年官邸規製的氣派,如今卻朱漆剝落殆盡,磚石風化龜裂,連個應門的影子都尋不見了。
    沈明琪費力地在人群中穿行,搜尋良久,總算捕捉到石頭和沈明瑜的身影。
    她奮力擠到近前,正要開口嗬斥,目光掃過二人,訓斥的話頓時卡在喉間。
    石頭牙關緊咬,額角青筋畢露,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沈明瑜則滿麵淚痕,見她擠來,隻無聲地、帶著絕望指向地上。
    沈明琪心下一沉,順著所指望去。
    地上躺著的王家姑娘,麵無人色,氣息全無。
    嗡!
    沈明琪腦中一片空白,踉蹌半步!
    那張慘白的臉,瞬間與七夕燈火下那個緊攥著失而複得的青囊、向她連聲道謝的姑娘重疊在一起!
    就在那晚,石頭警覺地發現賊人盯上了她,拉著沈明琪和沈明瑜一起幫了她,這才幾天?那個鮮活的身影,竟已橫陳於此,香消玉殞!
    王家二老撲在女兒冰冷的屍身上,慟哭聲撕心裂肺,回蕩在孫家緊閉的門前。
    過了許久,那扇門才“吱呀”一聲,不情不願地開了條縫。
    出來的並非孫家二老,而是他們的獨苗孫耀祖。
    他一身錦緞有些發皺,臉上帶著被打擾的不耐煩,皺眉掃視著門外哭嚎的人群,嗬斥道:“嚎什麽喪!大清早的堵在我家門口哭哭啼啼,成何體統?晦氣!”
    王老爺子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孫耀祖,枯瘦的手指顫抖著指向他,聲音因極致的悲憤而嘶啞變形。
    “孫耀祖!你這狼心狗肺的畜生!花言巧語騙我女兒,說什麽寒窗苦讀定要考取功名來娶她,哄得她把攢下的嫁妝銀子都給了你,你倒好!轉身就用她的血汗錢去攀附呂府的高枝,求娶什麽千金小姐!生生逼得我兒,我兒她含恨走了絕路啊!”
    他捶胸頓足,字字泣血。
    一旁的老夫人聽著丈夫血淚的控訴,看著女兒毫無生氣的臉,哀嚎一聲,幾乎背過氣去,隻死死攥著女兒冰冷的衣袖。
    四周圍觀的街坊鄰裏,婦人們早已跟著抹淚抽泣,漢子們也無不搖頭歎息,麵露不忍與憤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