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入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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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明琪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全然不知這些人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現身。
    她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的包袱。
    許王踱步上前,目光在穿著夜行衣的石頭和強作鎮定的沈明琪之間掃過,嘴角噙著一絲玩味的冷笑:“嗬,本王今夜可算開了眼界,原來名震東京的‘我來也’,竟是雌雄雙盜!”
    “我啊?雌雄雙盜?!”
    沈明琪指著自己鼻尖,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隨即攤手展示著自己一身素色衣裙。
    “殿下您瞧瞧,我連件夜行衣都沒穿,不過是路過此處,見這黑影鬼祟,才跟來看看罷了!”
    許王嗤笑一聲,顯然半個字也不信,揮手斷喝:“拿下!押入大牢!”
    “慢著!”沈明琪奮力掙紮,不肯就範。
    推搡間,袖中銀光一閃,那枚精致的銀蝶“叮當”一聲脆響,墜落在青石地上。
    一名士兵眼疾手快,拾起呈給許王。
    許王捏著那枚小巧的銀蝶,火光下清晰映出那個“鐸”字。
    他眉峰一挑,目光在蕭鐸和沈明琪之間來回逡巡,語帶十足的戲謔:“嘖嘖嘖,難怪蕭大人對樊樓那些個庸脂俗粉不屑一顧,原來是早有佳人贈此信物,暗通款曲啊?真真是,情深意重,令人唏噓!”
    說罷,指尖一彈,將銀蝶隨意擲向蕭鐸。
    蕭鐸抬手穩穩接住那枚飛來的銀蝶。
    跳躍的火光映著他緊鎖的眉頭,也清晰地照亮了蝶翼上那個刺眼的“鐸”字。
    而蝶身鑲嵌的那塊溫潤玉石,在光影流轉間,竟與他從不離身的馬鞭柄上鑲嵌的那塊,無論是玉質、色澤還是那獨一無二的天然紋理,都如出一轍!
    就是此刻!
    沈明琪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一個念頭,再不遲疑,揚聲喊道:“殿下明鑒!民女並非竊賊!實是,實是應蕭大人之約前來,剛巧碰見這個賊人,想把贓物搶回來罷了。方才是為保全大人官聲清譽,才不敢直言!如今信物在此,民女,民女也顧不得了!”
    一旁的令言聽得目瞪口呆,眼神在自家大人和沈明琪之間來回打轉,心中暗忖:主子這幽會地點選得,未免也太別致了些!
    蕭鐸額角青筋微跳,臉色更黑了幾分。
    許王仿佛看了一出絕妙好戲,撫掌笑道:“哦?竟有此事?蕭大人,這位姑娘所言,可屬實啊?”
    蕭鐸聲音冷硬如鐵,斬釘截鐵道:“許王殿下英明,此女一派胡言!絕無此事!”
    “既如此,”許王笑容一斂,恢複威嚴,“統統拿下,關入大牢!待本王細細審問!”
    士兵們得令,這次對沈明琪的態度卻微妙地謹慎了許多,許是信了幾分那“私會”之說,不敢如對待石頭般粗魯,隻上前虛虛一引,沉聲道:“姑娘,請吧。”
    沈明琪狠狠剜了蕭鐸一眼,眸中滿是憤懣:“蕭鐸!你明知我清白,卻任由我被構陷!見死不救,偽君子!”
    說罷,不再看他,挺直脊背,跟著士兵決然離去。
    望著二人離去的背影,許王悠悠地說道:“雖說蕭大人矢口否認,但未免惹人非議,此事,蕭大人不便再過問,由本王審理便可。”
    說完,不等蕭鐸開口,便自行離開。
    令言忙問道:“大人,我們真的不管了嗎?”
    蕭鐸道:“怎麽管,許王殿下發話了,要怎麽管。”
    令言語氣焦灼起來:“那,沈姑娘怎麽辦?她確實是無辜的呀!”
    蕭鐸望著手裏的銀蝶,沒有說話。
    被關押在牢裏的沈明琪,等著被提審,結果迷迷糊糊等了許久也不見人過來,便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清晨的陽光透過逼仄的牢房窗口照射進來,慢慢移動到沈明琪眼睛上。
    沈明琪也醒了過來,被刺眼的陽光照射得禁閉雙眼,忙轉過身去。
    一夜過去,都無人來審問他們。
    沈明琪試探著喊了句石頭。
    “幹嘛?”
    見石頭回應,沈明琪發現石頭仍被關押在相鄰的牢房裏。
    沈明琪忙走過去,招呼著石頭靠近過來,二人隔著牆對起話來。
    “石頭,你這次去孫家偷東西的時候,是不是沒署上‘我來也’的大名?”
    石頭驚訝:“你怎麽知道,本來要寫的,結果筆沒有找到,你又在外麵蹲我,我急著出來,確實沒寫。”
    沈明琪點了點頭,道:“我再問你,你偷的東西,應該沒有藏在家裏吧?”
    石頭仰頭道:“那是自然,這些東西哪能放在藏身的地方,得分開多放幾處,這是規矩!”
    沈明琪翻起白眼,你還自豪上了!
    “告訴我幾處你藏賊贓的地方。”沈明琪道。
    石頭白眼:“幹什麽?你要賣掉我自首啊?”
    沈明琪氣急:“我又不是小偷,自首什麽啊,我在救咱倆,快點告訴我。”
    見石頭依舊不信,沈明琪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石頭聞言,咬了咬牙,告訴了沈明琪幾個藏贓物的地方。
    臨近晌午,許王分開提審了二人。
    沈明琪依舊說是蕭鐸翻臉無情,其餘一概不知,許王也沒有多加責難。
    等沈明琪回到牢房,石頭隨後被押走審問。
    沈明琪在牢房裏細細觀察,這牢獄之中,也是個人情練達的小乾坤。
    使了銀錢打點的,自然能得些照拂,免受皮肉之苦;那囊中羞澀的,便隻能在陰濕角落苦熬,日子真真是天壤之別。
    拉幫結派更是尋常。
    沈明琪冷眼瞧著,昨晚與今晨來送那粗糲飯食的,都是同一個獄卒。
    他滿麵晦氣,放飯時碗碟摔得乒乓作響,嘴裏罵罵咧咧沒個好聲氣,想必是分油水時吃了癟,一肚子邪火無處可泄。
    待那獄卒拖遝著步子走到沈明琪的牢門前,她趕忙湊近柵欄,壓低聲音,臉上堆起恰到好處的愁苦。
    “官爺!小女子實在是冤枉啊!隔壁關著的那位,確實手腳不幹淨,可他真不是那‘我來也’!說來也是小女子倒黴,一時不察雇了他做夥計,才惹上這無妄之災,眼下真是百口莫辯,還求官爺您行行好,多少照應些。”
    她飛快地左右瞥了一眼,確認無人留意,聲音壓得更低,幾近耳語:
    “不瞞官爺,小女子姓沈,在炊煙閣當掌櫃,平日裏攢下些辛苦錢。城裏頭人多眼雜,實在不敢放在家中,便藏在了城西那座黃金塔上,第六層觀音大士蓮座後的暗格裏。官爺若肯多加照拂,那些銀子權當小女子孝敬您,買點吃食飽腹也是好的。”
    那獄卒渾濁的眼睛倏地一亮,但隨即又板起臉,警惕道:“呸!那塔上人來人往的,你叫我去取?莫不是想害我被當賊抓了,好頂你的罪!”
    沈明琪早有預料,臉上愁容更深,語氣卻愈發懇切:
    “官爺明鑒!小女子哪敢存這心思?那黃金塔香火,遠不及大相國寺鼎盛。您隻需花點小錢,跟寺裏知客僧說一聲,捐個‘點塔燈’的功德,就當是替自個兒和家人消災祈福了。”
    沈明琪招手示意獄卒靠近些,接著道:“按規矩,捐了燈油的善信,為表虔誠,是能留在塔中看守燈燭一夜的!待夜深人靜,塔裏沒了閑人走動,您再悄悄取了便是,神不知鬼不覺。這豈不是兩全其美?”
    獄卒眯起眼,貪婪與疑慮在臉上反複交織,最終隻從鼻腔裏哼出一聲,丟下一句:“好,且信你一回!”
    等人轉身離去,那腳步卻分明比來時輕快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