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府裏的下人見了他一個個都跟老鼠見了貓似的，恨不得把頭塞到地磚縫裏。
    可今天，那些守門的家丁，還有路過的丫鬟仆婦，看他的眼神雖然還帶著幾分畏懼，但更多的，卻是一種難以掩飾的不屑和幸災樂禍。
    就好像在說，你牛什麽牛，馬上你就要倒黴了。
    謝寧的腳步頓了頓，眉頭微微皺起。
    這侯府的風水，怎麽說變就變了。
    難道是賈一博那個老東西又搞了什麽幺蛾子。
    正想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影壁後快步迎了出來。
    “公子，您回來了。”
    是清風。
    “出什麽事了？”
    謝寧開門見山地問。
    “府裏是不是來了什麽人？”
    “公子英明。”
    清風壓低了聲音，湊到謝寧耳邊。
    “今天上午，您去宮裏赴宴之後，府裏突然來了一大群人，排場不小。”
    “為首的是個看起來雍容華貴的老太太，坐著八抬大轎，帶著幾十個護衛和丫鬟，浩浩蕩蕩地就進來了。”
    老太太？
    謝寧神色一凜，腦子裏瞬間閃過一個念頭。
    他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心裏暗罵一聲。
    怎麽把這茬給忘了？
    這老太太算起來是原主的親奶奶，也是他這具身體母親的親生母親。
    老定遠侯謝坤的夫人，王芙蓉王氏。
    謝寧從原主的記憶裏翻找了一下。
    很快就將這位老太君的所有信息剔了出來。
    這老太君在謝芸死後大受打擊，一個人搬到了城郊的大佛寺裏去住，說是要伴青燈古佛左右，為死去的女兒燒香祈福，洗清她身上的孽障。
    這一住就快十年。
    怎麽今天突然就回來了？
    還搞出這麽大的陣仗。
    謝寧用腳指頭想，都能猜到這事兒肯定跟賈一博脫不了關係。
    最重要的是，這位老太君生性固執，而且對賈一博向來是信任有加。
    反倒是對自己這個親外孫，一直沒什麽好臉色。
    現在，賈一博在侯府的地位岌岌可危，說話已經不好使了。
    他把這位老太太給請回來，目的不言而喻。
    就是想利用老太君的身份來壓自己。
    “嗬嗬，有點意思。”
    謝寧冷笑一聲。
    看來，賈一博這是黔驢技窮了啊。
    打不過自己，就去找家長，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果不其然，就在謝寧尋思著該怎麽應對的時候。
    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陌生男人，趾高氣昂地走了過來。
    他瞥了謝寧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看路邊的垃圾。
    “世子爺。”
    他陰陽怪氣地開口，連腰都懶得彎一下。
    “老夫人有請，讓您立刻去福生堂見她。”
    這態度，簡直囂張到了極點。
    謝寧心裏明鏡兒似的。
    這老太君一回來，賈一博那夥人的腰杆子就又硬起來了。
    看來，這福生堂裏已經擺好了一場鴻門宴，就等著自己上桌了。
    謝寧看著那個狗仗人勢的管家，沒說話，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知道了。”
    那管家見他這麽識趣，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冷笑，哼了一聲，轉身就走了。
    連句告退都懶得說了。
    “公子……”
    清風有些擔憂地看著謝寧。
    “沒事。”
    謝寧擺了擺手，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倒要看看，他們能玩出什麽花兒來。你們跟我一起去。”
    “是。”
    清風和明月齊聲應道。
    謝寧整理了一下衣袍，邁開步子，朝著福生堂的方向走去。
    既然人家已經把戲台子都搭好了，自己這個主角要是不去唱一出，豈不是太不給麵子了。
    福生堂，是定遠侯府專門給老夫人居住的院落。
    位置清幽，陳設雅致。
    謝寧也就小時候來過幾次，印象已經很模糊了。
    也就幾分鍾的路程，謝寧就到了福生堂的院子外。
    還沒等進去，就聽到裏麵傳來一陣陣的歡聲笑語。
    聽起來，氣氛還挺熱烈。
    謝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抬腳跨進了院門。
    一進門，眼前的景象讓他差點兒笑出聲。
    隻見院子裏的石桌旁，烏泱泱地圍了一圈人。
    正中央的主位上，坐著一個身穿暗紅色福字紋錦袍，滿頭銀發，麵容雖然蒼老，但依舊能看出幾分威嚴的老太太。
    想必，就是他那便宜奶奶了。
    而在老太太的身後，賈一博和他那個廢物兒子，以及府裏的一眾家眷，全都畢恭畢敬地站著，或者坐在下首。
    一個個臉都快翹上天了。
    特別是賈一博，正滿臉堆笑地給老太太捏著肩膀，嘴裏還不停地說著些什麽，把老太太逗得合不攏嘴。
    好一副母慈子孝的溫馨畫麵。
    謝寧的出現，瞬間打破了這溫馨的氛圍。
    所有人的目光，幾乎是同一時間，齊刷刷地朝他射了過來。
    有幸災樂禍的，有鄙夷的，有怨毒的。
    氣氛，在這一刻變得有些凝固。
    賈一博停止了給老太太捏肩的動作，直起身子，看向謝寧的眼神裏，充滿了怨毒和得意。
    那張虛偽的臉上仿佛寫著幾個大字。
    小子，你的死期到了。
    他身邊的廢物兒子賈輝祖，更是毫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衝著謝寧撇了撇嘴，露出了一個挑釁的笑容。
    謝寧對這些人的目光視若無睹。
    他的眼神，平靜地落在了主位上那個老太君的身上。
    老太君的頭發已經全白了，梳理得一絲不苟，發髻上插著一根鑲著綠寶石的鳳頭釵，顯得雍容華貴。
    她的臉上滿是皺紋，但那雙眼睛卻銳利得很，此刻正用一種審視的，帶著幾分不滿的目光，上下打量著謝寧。
    謝寧就那麽站著，不卑不亢，任由她打量。
    他沒有像賈一博那群人一般卑躬屈膝地湊上去請安問好。
    他知道自己越是放低姿態，這老太太就越是會得寸進尺。
    對付這種被人洗了腦，又自以為是的老頑固，唯一的辦法就是比她更硬，更橫。
    果然，謝寧這副無禮的態度，讓得老太太的眉頭瞬間就皺了起來。
    她身邊的賈一博立刻就抓住了機會。
    “謝寧，你這是什麽態度？”
    賈一博一臉痛心疾首地開口，那演技，不去唱戲都可惜了。
    “見了老太君，為何還不行禮問安？你讀的那些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