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輕鬆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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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寧放下茶杯,才又悠悠道,“王爺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訓練那些人,確實是為了迎接一場盛事,一場關乎我大齊國體顏麵的盛事。”
    “盛事?”李賢眯起了眼睛。
    “沒錯。”
    謝寧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神秘的笑容。
    “待到時機成熟,王爺自然便會知曉。屆時,說不定還需要王爺鼎力相助呢。”
    謝寧又把皮球輕飄飄地踢了回去。
    李賢盯著謝寧看了半晌,企圖從他臉上找出一絲可能存在的破綻。
    可謝寧年輕俊逸的臉上,隻有一片令人捉摸不透的深邃。
    他忽然覺得,自己像是麵對著一團迷霧,無論他如何試探,都無法看清迷霧背後的真相。
    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
    一直沉默著,如同木雕般抱著古琴的紅鯉,此刻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背後的衣衫已經被冷汗浸濕。
    她的手始終緊緊地扣在琴身之下,那裏藏著一柄可吹毛斷發的軟劍。
    隻要賢王有任何異動,她會毫不猶豫地出劍。
    水榭中的氣氛,再次變得微妙起來。
    良久,賢王再度笑了起來,隻是這次的笑聲,明顯帶了幾分冷意。
    “好啊謝寧,你總是能給本王帶來驚喜。”
    他拍了拍手,繼而道:“既然世子此有雅興,那本王也不能掃興。”
    “空談無趣,不如我們來玩個遊戲如何?”
    “王爺請講。”
    “你我皆是愛文之人。今日,便以這湖光山色為題,以你我胸中抱負為引,各自賦詩一首如何?”
    賢王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他死死地盯著謝寧,一字一頓地說道:“詩題就叫……”
    “野心罷!”
    野心?
    當這兩個字從賢王口中吐出時,水榭內的氣氛又一次變得凝重起來。
    謝寧也詫異地看了賢王一眼,內心暗道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賢王這是想要以詩示人啊。
    若謝寧的詩中流露出半分不臣之心,則正中他下懷。
    他可借此拉攏,或是直接以此為證,將謝寧徹底釘死。
    若謝寧的詩畏畏縮縮,故作清高,那便是在他這位賢王麵前露了怯,氣勢上便輸了三分,以後再想抬頭,難上加難。
    這幾乎是一個兩難的死局。
    王府管家已經嚇得快要跪倒在地,他從未見過王爺用如此逼人的姿態去對待一個人。
    紅鯉扣著劍柄的手指已經略微有些僵硬,她甚至已經做好了準備,一旦謝寧的處境有絲毫危險,她便會以命相搏,為他殺出一條血路。
    然而,謝寧的反應,卻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他非但沒有絲毫的緊張,反而撫掌一笑,讚道:“好題目,王爺果然是胸懷天下之人,一出手,便是這等氣魄萬千的題目。”
    他對著李賢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微笑道:“王爺是主,在下是客,理應由王爺先請。”
    賢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沒推辭。
    他知道,今日若不能在氣勢上徹底壓倒這個年輕人,以後再想掌控他,便不可能了。
    他緩緩站起身,走到水榭的欄杆前,負手而立。
    晚風吹動他紫色的王袍,獵獵作響。
    望著眼前沉沉的夜色,以及夜色中那座巍峨的皇城輪廓,一股壓抑了多年的磅礴之氣,驟然爆發!
    賢王沉默了片刻,像是在醞釀情緒,隨即,用一種低沉而雄渾的聲音,朗聲吟道:“潛龍久臥深潭水,隻待風雷動九天!”
    僅僅一句,一股壓抑不住的勃勃野心,便如同一條掙脫了束縛的蛟龍,衝天而起!
    水榭周圍的護衛們,聽到這句詩,個個眼神狂熱,呼吸急促,身上那股鐵血殺伐之氣,再也無法掩飾。
    李賢沒有停頓,聲音愈發高亢。
    “王侯將相非天種,皇圖霸業談笑間!”
    話音落下,眾人隻覺耳中轟隆作響。
    這句詩就如同一道驚雷,在眾人耳邊驟然炸響。
    謝寧也是雙眼微眯,小聲喃喃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這已經是赤裸裸的宣言了,皇圖霸業在他口中,不過是談笑間便可取得的囊中之物!
    這是何等的狂妄,何等的霸氣!
    賢王吟完之後,猛地轉過身,目光如電,死死地鎖定在謝寧身上,一字一頓地喝道:“謝寧,該你了!”
    他想看到謝寧臉上震驚,恐懼,或是慌亂的表情。
    可是,他失望了。
    謝寧的臉上,依舊掛著那抹淡淡的微笑。
    他甚至還點了點頭,仿佛在品鑒一件藝術品。
    “王爺好詩。”謝寧輕聲讚了一句,然後,在賢王那逼人的目光注視下,緩緩站了起來。
    他沒有走到欄杆前,也沒有望向遠方的皇城。
    他的目光,落在了身後那位一直抱著古琴,默不作聲的侍女身上。
    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謝寧開口了。
    他的聲音不高,不急不緩,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仿佛能安撫世間一切的躁動。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第一句詩出口,李賢的眉頭,便是猛地一挑。
    這是什麽?
    這跟野心有半點兒關係麽。
    他原本以為謝寧會針鋒相對,或是絞盡腦汁地避開鋒芒,卻萬萬沒想到,他竟然寫了一首關於母愛的詩?
    謝寧沒有理會李賢的錯愕,繼續用一種溫潤如玉的聲音,緩緩吟誦:“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詩句很簡單,很質樸,卻勾勒出了一副無比溫暖的畫麵。
    一個慈祥的母親,在兒子遠行前,一針一線地為他縫補衣裳,心中充滿了擔憂和不舍。
    這股溫暖的力量,與李賢詩中那股冰冷的殺伐之氣,形成了無比鮮明的對比,竟讓水榭內那股緊張到極致的氣氛,悄然緩和了下來。
    李賢的臉色,開始變得有些難看。
    他感覺自己卯足了全力,揮出了一記足以開山裂石的重拳,結果卻打在了一團棉花上,所有的力量,都被化解於無形。
    這種感覺,讓他憋屈得想要吐血。
    而謝寧,終於念出了最後一句,為這首詩,畫上了一個完美的**。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當最後一句詩落下,整個水榭,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