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通站起身，恭敬地垂手站在一旁，像個聽候訓示的下人。
    “托閣主的福，好得差不多了。”他苦笑道。
    眼前這一幕，若是被黑水鎮的其他人看到，恐怕會驚掉下巴。
    誰能想到，叱吒風雲的笑麵虎錢通，竟然會對一個年輕人如此卑躬屈膝。
    而這一切，都要追溯到數月之前。
    謝寧安排紅鯉組建勢力，暗中創立了玄機閣。
    玄機閣，不問出身，不問過往，隻收攬天下奇人異士。
    有擅長情報刺探的，有精通機關暗殺的，也有像錢通這樣，長袖善舞，善於經營管理的。
    短短數月的時間，玄機閣便發展壯大，初具規模。
    這裏掌控著最快的情報，最強的殺手，當然，也有富可敵國的財富。
    所謂玄字令出，天下震動，早已傳遍江湖。
    而錢通，便是玄機閣內負責掌管部分外部產業的堂主之一。
    錢通與謝寧的相遇，正好是在謝寧決定組建勢力的前夜，謝寧偶然發現了被眾人簇擁進建安城尋找名醫的，渾身潰爛，冒著黑氣的錢通。
    所謂的不治之症，在謝寧麵前算不得什麽。
    也是這一次，錢通與謝寧定下了約定。
    當然，一開始謝寧並不知道錢通身份，隻是覺得此人雖滿臉戾氣，眉宇間卻有浩然之氣流露，這才出手。
    進城之前，錢通也以為自己這輩子基本完了。
    卻沒想到，謝寧簡單便治好了自己遍尋名醫也治不好的不治之症。
    “我這次來，不是來敘舊的。”謝寧放下茶杯，開門見山。
    “屬下明白。”錢通立刻正色道，“閣主有何吩咐，但憑差遣。屬下這條命，都是閣主給的。”
    “我需要兩樣東西。”謝寧伸出兩根手指。
    “第一，三匹最好的黑風騎。”
    “第二，一條能以最快速度，抵達汴城水域的秘密水路。”
    聽到這兩個要求，錢通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黑風騎好辦，屬下就有。別說三匹，三十匹都拿得出來。”
    他頓了頓，麵露難色。
    “隻是這秘密水路……”
    “怎麽？有麻煩？”謝寧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臉上。
    錢通隻覺得一股無形的壓力撲麵而來。他連忙躬身道：“公子誤會了。通往汴城水域的地下暗河，確實有一條。那是前朝修建的運糧密道，後來廢棄了，知道的人極少。”
    “從這裏出發的話，順流而下，隻需一日一夜，便可直達汴城城郊。”
    “但是……”他話鋒一轉，神情變得無比凝重，“這條水道，最近不太平。”
    “哦？”
    “近一個月來，水道裏出現了一頭食人怪物。”
    錢通的聲音壓得極低，眼中甚至閃過一絲恐懼。
    “所有從水道經過的船隻，無一例外，全部失蹤。”
    “屬下曾派了三批好手下去探查，結果一個都沒回來。隻在下遊的出口處，發現了一些被啃噬得殘破不堪的船板和屍身。”
    “怪物？”謝寧的眉毛微微一挑，頓時來了興趣。
    “是的。”錢通點了點頭，心有餘悸地道：“據一個被嚇瘋了的船夫說，那是一頭體型巨大，遍體鱗甲的黑色蛟龍！”
    “蛟龍？”
    謝寧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他想起了汴城那被炸開的堤壩。
    如果說，炸開堤壩是為了某個陰謀。
    那麽，這條所謂的蛟龍，會不會也和這個陰謀有關？
    事情，似乎變得越來越有趣了。
    “我知道了。”謝寧站起身，臉上沒有絲毫的懼意，反而帶著一絲玩味。
    “船和黑風騎，立刻給我備好。”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庫的弧度。
    “我倒要看看，是什麽東西，敢攔我的路。”
    錢通看著謝寧那雙自信而深邃的眸子，心中一凜。
    就如第一次見謝寧那般，他覺得謝寧是在搞笑，可實際上，謝寧確有通天本事在身。
    半個時辰後，黑水客棧的後院。
    三匹通體漆黑，神駿異常的黑風騎已經備好。
    這黑風騎乃是利用特殊草料和藥材喂養的雜交馬，耐力驚人，日行八百裏不在話下。
    錢通親自將三人送到後院一處隱蔽的角落。這裏有一口看似普通的枯井，但井下，卻別有洞天。
    “公子，井下三十丈，便是地下暗河的碼頭。船和食物都已經備好。”
    錢通指著井口，神色凝重地叮囑道。
    “公子，那頭孽畜通常在最狹窄的河道上出沒，您……萬事小心。”
    “知道了。”謝寧點了點頭，沒有多言，第一個翻身躍入井中。
    明月和紅鯉緊隨其後。
    井壁上鑿有石階，三人身形矯健，如履平地，很快便下到了井底。
    一如井底，眼前豁然開朗。
    一個巨大的地下溶洞出現在三人麵前，一條寬約數丈的暗河，從溶洞中穿行而過，水流湍急，不知流向何方。
    溶洞的岸邊，修建著一個簡易的碼頭。
    一艘小巧而堅固的烏篷船，正靜靜地停靠在那裏。
    船上，堆放著足夠三人食用數日的淡水和幹糧。
    “走。”
    謝寧沒有耽擱，率先登上了烏篷船。
    明月解開纜繩，拿起船槳，在岸邊的石壁上輕輕一點，烏篷船便如同離弦之箭，順著湍急的水流，飛快地向著黑暗的深處駛去。
    溶洞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隻有船頭掛著的一盞防風油燈，散發著昏黃的光暈，照亮著前方數尺的距離。
    河道兩岸是嶙峋的怪石，水流拍打在石壁上，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在這死寂的地下空間裏，顯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瘮人。
    紅鯉坐在船艙中，神情警惕地環顧著四周。
    明月則站在船尾，手持一根長長的竹篙，不時在水中輕點，控製著船隻的方向，避開水下的暗礁。
    謝寧盤腿坐在船頭，雙目微閉，仿佛已經入定。
    但無人知曉的是，謝寧的心神，卻在進入水道的那一瞬便鋪散開來，覆蓋了方圓幾十丈的水域。
    水下的每一塊石頭，每一條遊魚，甚至水流的每一個細微變化，都清晰地映照在他的腦海之中。
    這便是先天八卦圖的神奇之處。
    隨著越發熟悉，這本事帶給謝寧的好處也是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