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看了他一眼：“陳縣令但說無妨。”
    “重建家園，自然是天大的好事。”陳縣令歎了口氣，“可這......談何容易啊。”
    “整個汴城下遊，數萬戶人家的房子都沒了，這得需要多少木材，多少磚瓦？”
    “還有那些工匠，木匠，瓦匠，石匠......”
    “我們汴城本地的工匠，加起來也不過百十號人，這得蓋到猴年馬月去？”
    “最關鍵的，是錢啊！”
    “雖然之前抄了沈默和那幾個奸商的家，但那點錢，對於整個汴城的重建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大人他......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林楓聽完，卻隻是微微一笑。
    “陳縣令，你多慮了。”
    “我們家大人做事，從來都是謀定而後動。”
    “你擔心的這些問題，他早已有了安排。”
    陳縣令將信將疑。
    而就在這時，一名玄機閣的探子，快步走到了林楓身邊，遞上了一封密報。
    林楓打開一看，臉上的笑容更盛了。
    他走到謝寧身邊，低聲耳語了幾句。
    謝寧聽完，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看來，有些蒼蠅，總是聞著味就來了。”
    第二天一大早。
    重建指揮部的大堂內，氣氛有些凝重。
    謝寧端坐在主位上，蒙山和幾個縣的縣令分坐兩側。
    下方，站著十幾個衣著華麗，腦滿腸肥的商人。
    這些人都是汴城本地以及周邊城鎮，所有叫得上名號的建材商和糧商。
    大堤竣工的消息迅速傳遍了四方。
    於是乎，這些商人一個個都跟聞到了血腥味兒的狼一樣，連夜從各地趕了過來。
    在他們看來，汴城的重建，無疑是一塊天大的肥肉。
    數萬戶人家的房屋重建，這得是多大的生意？
    隻要能從這塊蛋糕上分一小塊，就足夠他們吃得滿嘴流油了。
    為首的，是一個叫錢萬三的胖子，他是汴城最大的木材商人。
    他挺著個圓滾滾的肚子，對著謝寧拱了拱手，臉上掛著商人特有的笑容。
    “欽差大人，聽聞您要帶領汴城百姓重建家園，我等深感敬佩。”
    “有道是國家有難，匹夫有責。我等也願為汴城的重建，盡一份綿薄之力。”
    他說得倒是冠冕堂皇。
    謝寧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眼皮都沒抬一下。
    “哦？是嗎？”
    “那不知錢老板打算如何盡你這份力啊？”
    錢萬三嘿嘿一笑，搓了搓手。
    “大人，您也知道，這蓋房子最缺的就是木材。”
    “小人手裏正好有一批上好的鬆木和楠木，足以供應全城一半人家的用量。”
    “隻要大人您一句話，小人立刻就派人把木材運過來。”
    陳縣令一聽，臉上露出了喜色。
    “錢老板，這可是大功一件啊！不知這價格......”
    錢萬三臉上的笑容更濃了。
    “陳縣令說笑了，談錢多傷感情。不過嘛，這生意歸生意。如今到處都在重建，木材的價格也是一天一個樣。看在欽差大人的麵子上，小人給個實誠價。”
    他伸出三根肥碩的手指。
    “比市價，隻高三成。”
    “什麽？”
    陳縣令噌地一下就站了起來，氣得胡子都在抖。
    “高三成？錢萬三，你這不是趁火打劫是什麽！”
    “如今汴城百姓流離失失所，食不果腹，你竟然還想發這國難財？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錢萬三臉上的笑容瞬間就淡了下去。
    “陳縣令，話可不能這麽說。我這批木材，也是花了大價錢從外地運回來的。這人力成本，運輸成本，哪一樣不要錢？”
    “再說了，現在整個汴州除了我，誰還能一下子拿出這麽多木材來？”
    “我這已經是看在朝廷的麵子上了。你們要是不買，有的是人搶著要。”
    他的話音剛落，旁邊一個賣磚瓦的商人也跟著陰陽怪氣地開了口。
    “就是啊，陳大人。我們做生意的，也不是開善堂的。我那窯裏的青磚，燒製起來也不容易。如今這行情，價格不翻一倍，我都是虧本的。你們愛要不要，反正我們不愁賣。”
    “你們！”
    陳縣令氣得說不出話來。
    他沒想到，這群商人竟是如此無恥和沒有底線。
    簡直是喪盡天良！
    蒙山那張刀疤臉，早已黑得像鍋底。
    他“噌”的一聲抽出腰間鋼刀，那冰冷的刀鋒，直接架在了錢萬三的脖子上。
    “他娘的，我看你們這群狗東西是活膩歪了！”
    “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把你們的腦袋全都砍下來當夜壺！”
    那森然的殺氣，瞬間籠罩了整個大堂。
    錢萬三等人嚇得兩腿發軟，臉色慘白，差點當場尿了褲子。
    “軍......軍爺饒命！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啊！”
    “欽差大人，救命啊！這......這不是強買強賣麽？”
    他們怎麽也沒想到，這當兵的一言不合就拔刀。
    然而，謝寧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他甚至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隻是慢悠悠地品著茶。
    “蒙將軍。”
    直到錢萬三快要被嚇暈過去的時候，謝寧才緩緩開口。
    “把刀收起來。我們是官，不是匪，怎麽能動不動就打打殺殺呢？”
    蒙山雖然心有不甘，但還是收回了架在錢萬三脖子上的鋼刀。
    錢萬三等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們看向謝寧的眼神，也多了一絲忌憚。
    但貪婪，終究還是戰勝了恐懼。
    在他們看來，這位欽差大人，終究還是個文官，要講王法，講規矩。
    隻要不把他逼急了，他就不敢真的動手。
    而這生意，終究還是要談的。
    錢萬三整理了一下衣冠，強作鎮定地說道：“大......大人，您看這價格......”
    “價格嘛，好說。”
    謝寧終於放下了茶杯，抬起頭，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微笑。
    “不過，在談價格之前，本官想先給各位看樣東西。”
    他對著身後的林楓輕輕點了點頭。
    林楓會意，從懷裏掏出了一塊黑色的鐵牌，放到了桌上。
    鐵牌不大，上麵隻刻了一個龍飛鳳舞的玄字。
    錢萬三等人麵麵相覷，完全不知道這位欽差大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一塊破鐵牌，有什麽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