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寶寶看著那幾車讓他眼紅心跳的貨物，又看了看身邊那些垂頭喪氣的族人，他那簡單的腦子裏，第一次，開始認真地思考了起來。
    是啊，打仗，會死人。
    他這次帶出來的一千個兄弟，如果真的打起來，不知道能有幾個活著回去。
    可如果……如果像這個齊國人說的那樣，用換的……
    “這些……這些都是給我們的？”孟寶寶指著那幾輛大車，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
    “沒錯。”謝寧點了點頭，“就當是我這個新鄰居，送給你們的見麵禮。你把東西拿回去，讓你爹，還有你們部落的長老們好好嚐嚐，好好看看。”
    “告訴他們，我的誠意就在這裏。如果他們想通了，就派人來談。如果他們還是想打……”
    謝寧的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意。
    “那下一次，我保證，你們蠻荒部落，會從這片草原上，徹底消失。”
    軟硬兼施，恩威並重。
    孟寶寶打了個冷顫，他毫不懷疑，眼前這個笑眯眯的年輕人，絕對有這個實力。
    他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對著謝寧，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明白了。”
    孟寶寶帶著族人，接過了那幾輛大車，在神策軍的注視下，緩緩地離開了雲州城。
    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城牆上的李**終於忍不住了。
    “伯爺，您……您就這麽把他們放了？還送了這麽多東西？他們可是來攻打我們的啊！這不是資敵麽？”
    “資敵？”謝寧笑了，“李大人，眼光要放長遠一點。我們今天打退的，隻是一個孟寶寶。可草原上，還有千千萬萬個孟寶寶，我們殺得完嗎？”
    “我們今天送出去的，隻是一些不值錢的貨物。可我們種下的，卻是一顆交好的種子。”
    “等他們習慣了我們精美的布匹，習慣了我們鋒利的鐵器，習慣了我們可口的食鹽……他們就再也離不開我們了。到那個時候，他們就不再是敵人。”
    謝寧看著遠方，眼神深邃。
    “而是我們最忠實的，盟友。”
    李**和張洪海聽著謝寧的這番話，麵麵相覷，都從對方的眼神裏看到了一絲震撼和茫然。
    把敵人變成盟友？
    這種想法，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這些傳統文官的認知範疇。
    在他們的觀念裏，對待這些不服王化的蠻夷，就隻有兩個字，打或者和。
    要麽就用雷霆萬鈞之勢將他們徹底打怕，讓他們百年之內不敢再窺視邊疆。
    要麽，就像以前的戴宗和蕭遠山那樣，用暫時的利益，換取一時的安寧。
    可謝寧提出的這個貿易之法，卻像是為他們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不戰而屈人之兵。
    “伯爺高見，下官……下官愚鈍，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張洪海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他對著謝寧，深深地作了一揖，臉上滿是發自內心的崇敬。
    他現在才明白，為什麽陛下會把雲州這麽重要的地方，全權交給眼前這個年輕人。
    這份格局，這份眼光，別說是他，就是放眼整個大齊朝堂，怕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李**也回過神來，臉上寫滿了羞愧。
    他剛才還覺得謝寧是婦人之仁，現在看來，自己才是那個目光短淺的井底之蛙。
    “伯爺，是下官短視了。”他慚愧地說道。
    “無妨。”謝寧擺了擺手，“兩位大人都是國之棟梁，隻是以前未曾接觸過這些。以後，我們一起把這雲州城，打造成整個北方最璀璨的一顆明珠。”
    “是！我等誓死追隨伯爺！”
    兩人齊聲應道，聲音裏充滿了幹勁。
    ……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
    雲州城的城樓上，負責瞭望的士兵，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習慣性地朝著城外望去。
    這一望，他瞬間就清醒了。
    “敵……敵襲！敵襲！”
    刺耳的警鑼聲，再次響徹了整個雲州城。
    正在睡夢中的李**和張洪海，一個激靈就從床上蹦了起來，手忙腳亂地穿著官服，連滾帶爬地就往城牆上跑。
    “怎麽回事？怎麽又來了？”
    “難道是伯爺的計策失靈了？那些蠻子拿了東西，還想來打？”
    兩人心裏七上八下的，等他們氣喘籲籲地跑到城樓上時，謝寧和蒙山，已經好整以暇地站在那裏了。
    隻見城外，蠻荒部落的那麵大旗，又一次出現在了地平線上。
    黑壓壓的一片人馬，再次陳兵城下。
    李**的心，瞬間就涼了半截。
    完了，完了，伯爺這次，是真玩脫了！
    “伯爺……”他聲音顫抖地走到謝寧身邊，“這……這幫白眼狼，拿了我們的東西，竟然還敢來！簡直是豈有此理！”
    “傳我將令，全軍戒備，這次絕不能再輕易放過他們！”張洪海也是一臉的義憤填膺。
    然而，謝寧的臉上，卻依舊是那副平靜的表情，甚至，還帶著幾分笑意。
    “別急。”他淡淡地說道，“看看再說。”
    城下，孟寶寶又一次騎著馬來到了陣前。
    隻是這一次，他的臉上，沒有了昨天的囂張，反而帶著幾分扭捏和尷尬。
    他抬頭看著城牆上的謝寧，憋了半天，才大聲喊道：“喂，那個……城上的新主人！”
    “怎麽？孟寶寶兄弟，昨天的禮物，還滿意嗎？”謝寧朗聲笑道，“今天又帶這麽多兄弟過來，是想跟我換點什麽？”
    聽到這話，孟寶寶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梗著脖子，大聲吼道：“昨天……昨天不算！我……我那是沒準備好！地太滑了，我腳下拌了一下！”
    “今天，我們重新打過！這次，我一定要跟你手下那個大個子，分個勝負！”
    他指著站在謝寧旁邊，正一臉壞笑的蒙山，眼神裏充滿了不服氣。
    此話一出，城牆上，再次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
    所有人都用一種看傻子似的眼神，看著城下的孟寶寶。
    這哥們兒，腦子是不是被門給夾了？
    昨天被人一招秒了，今天還敢來找揍？
    “哈哈哈！”
    蒙山第一個忍不住，捂著肚子放聲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