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寶寶更是放開了肚皮，一個人就幹掉了四五隻烤鴨，喝了三大壇子酒，吃得滿嘴流油，不亦樂乎。
    酒足飯飽之後，謝寧又帶他們去聽了書，看了戲。
    那些說書先生口中蕩氣回腸的英雄故事，那些戲台上纏綿悱惻的愛情傳說，都讓這三個來自草原的孩子，聽得如癡如醉。
    一直玩到太陽快要落山，孟寶寶才意猶未盡地打了個飽嗝，有些不好意思地對謝寧說道：“那個……城上的……哦不，謝城主，今天真是太謝謝你了。”
    “我們……我們該回去了。”
    “這就回去了？”謝寧笑道，“城裏還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晚上還有夜市，不留下來看看？”
    “不了不了。”孟寶寶連忙擺手，“我爹要是知道我天黑了還不回去，非打斷我的腿不可。”
    他說到這裏，撓了撓頭，臉上露出幾分真誠的笑容：“謝城主，你放心。等我回去，我一定跟我爹，還有我們部落所有的人說，雲州城是個好地方，你是個好人！”
    “以後，我們再也不來打你們了！我們就來……我們就來換東西！”
    他終於想起了謝寧之前說過的那兩個字。
    貿易。
    “好啊。”謝寧點了點頭，“雲州城的大門，隨時為朋友敞開。不過，下次再來，可就不是我請客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孟寶寶拍著胸脯保證道，“我們帶牛羊來換！我們部落的牛羊，是整個草原最肥的！”
    送走了依依不舍的孟寶寶三人，謝寧站在城門口，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變得意味深長。
    他知道，自己今天種下的這顆種子，用不了多久，就會在這片廣袤的平原上，生根發芽。
    一個孟寶寶，一個蠻荒部落，隻是一個開始。
    他要用這一個點，輻射到周邊的所有部落。他要讓貿易的藤蔓，纏繞住這片土地上的每一個人。
    送走了孟寶寶，雲州城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和繁忙。
    夕陽的餘暉灑在城牆上，給這座雄關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
    謝寧和李慶寧並肩走在城牆上，晚風拂過，吹起她的發梢，也吹動了謝寧的心弦。
    “你今天，好像很高興。”李慶寧側過頭，看著謝寧臉上的笑容，輕聲說道。
    “是啊。”謝寧沒有否認，他伸出手，很自然地握住了李慶寧的手，她的手有些涼，但很柔軟。
    “我高興，不是因為我用幾件禮物和一頓飯，就收買了一個頭腦簡單的蠻族首領的兒子。”
    謝寧看著遠方那漸漸融入暮色的草原，眼神變得有些深邃。
    “我高興，是因為我看到了另一種可能。一種不用流血，不用犧牲，就能讓這片土地長治久安的可能。”
    李慶寧靜靜地聽著，她能感覺到，謝寧握著她的手，微微用了用力。
    “慶寧，你知道嗎？以前我總覺得，國與國之間，隻有征服與被征服。”
    “就像狼和羊，要麽你吃了我，要麽我吃了你。直到今天，我才發現，或許還有第三種選擇。”
    “我們可以……成為牧羊人。”
    “我們可以給他們草料，給他們水源，讓他們長得更肥，更壯。而我們，隻需要從他們身上，剪下我們需要的羊毛。”
    李慶寧的眼眸中，閃爍著異樣的光彩。
    她知道，謝寧口中的羊毛，指的絕不僅僅是牛羊和皮毛。
    他想要的，是更深層次的東西。是文化上的認同，是經濟上的依賴，最終，是政治上的歸附。
    這是一種何等宏大，又何等可怕的構想。
    不戰而屈人之兵。
    這才是真正的，王道。
    “我相信你。”李慶寧反手握緊了謝寧的手，她的聲音很輕，但卻充滿了力量，“無論你做什麽，我都相信你。”
    謝寧轉過頭，看著她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眸，心中一暖。
    他笑了笑，伸手將她攬入懷中。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兩人在城牆上靜靜地相擁，享受著這難得的寧靜。
    ……
    夜深了，伯爵府的書房裏，依舊燈火通明。
    謝寧處理完手頭最後一份關於雲州商路規劃的文書，伸了個懶腰，感覺有些疲憊。
    這段時間，他實在是太忙了。
    從入主雲州，到設計坑殺戴宗，引陳兵出城，拿下朔州。
    一樁樁，一件件，幾乎沒有喘息的時間。
    現在，北方的這兩顆最大的釘子，戴宗和陳兵，總算是都拔掉了。
    燕國皇帝霽洪也成了自己半個盟友，雲州和朔州，也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一切，似乎都在朝著最好的方向發展。
    是時候，該考慮一下回去的事情了。
    建安城裏，還有一大堆事情等著他。
    相國宇文太極那隻老狐狸，雖然被自己斷了一臂，但肯定不會善罷甘甘休。
    還有自己的那個便宜老爹賈一博，也得找個時間，好好跟他算算總賬了。
    最重要的是，他想李慶誌了，那個名義上是皇帝，實際上更像是自己親弟弟的小家夥。不知道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他有沒有被人欺負。
    就在他思索之際，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
    李慶寧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蓮子羹走了進來。
    “還在忙？”她將蓮子羹放到謝寧麵前，柔聲說道，“別太累了，身體要緊。”
    “快忙完了。”謝寧笑著拿起湯匙，舀了一口蓮子羹。
    甜而不膩，入口即化，瞬間驅散了他一身的疲憊。
    “慶寧，我們……也該回去了吧？”謝寧看著她，輕聲問道。
    李慶寧的身體微微一頓，隨即點了點頭，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有不舍，也有期待。
    “是啊，出來這麽久了，是該回去了。”她走到謝寧身後，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地為他按揉著太陽穴。
    “皇弟前幾天還來信，問我們什麽時候回去呢。他說他一個人在宮裏，有些想我們了。”
    提到李慶誌，李慶寧的臉上，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這小子。”謝寧也笑了，“放心吧，有聞太尉他們在，沒人敢欺負他。”
    “話是這麽說，但總歸還是有些不放心。”
    李慶寧歎了口氣，“而且，你這次在北方立下這麽大的功勞，也該回去，接受陛下的封賞，也好堵住朝堂上那些人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