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控製自己的身體，但那早已是深入骨髓的邪能，卻像是一條條無形的鎖鏈，死死地束縛著他，讓他根本就無法動彈分毫。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衛通那雙充滿了掙紮和痛苦的眼睛，突然閃過了一絲前所未有的決然。
    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舉動。
    他竟是強行扭轉了自己的身體，主動用自己的心髒，迎上了謝寧那離自己隻有不到一寸距離的，閃爍著金色光芒的問天劍。
    與此同時，他那被改造了的，鋒利如刀的左手，也毫不猶豫地，狠狠地刺穿了自己胸口那顆正在劇烈搏動著的，邪惡的血核。
    “噗嗤。”
    兩聲利刃入肉的聲響，幾乎是同時響起。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了。
    整個溶洞之內，落針可聞。
    鬼醫臉上的狂笑凝固了，他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荒誕的一幕，那雙妖異的眸子裏寫滿了錯愕和憤怒。
    他最完美的作品，他即將用來征服世界的殺戮兵器，竟然……自我毀滅了？
    謝寧也愣住了。
    他能感覺到問天劍上傳來的，那刺穿血肉的真實觸感。他也能清晰地看到，衛通的左手，是如何決絕地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他沒想到，衛通竟然能在最後一刻，憑借自己那殘存的意誌，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衛通龐大的身軀劇烈地顫抖著，那股充斥在他體內的狂暴邪能，隨著血核的破碎，如同泄了閘的洪水，瘋狂地向外宣泄。
    他身上的血色紋路忽明忽暗，青灰色的皮膚上裂開一道道口子，黑色的血液從中噴湧而出。
    他體內的生命力，正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流逝。
    然而，他那雙空洞麻木的眼睛，在這一刻，卻是奇跡般地恢複了清明。
    他低頭，看了一眼貫穿自己心髒的問天劍，又看了一眼自己那刺穿了血核的左手，臉上竟是露出了一抹解脫的笑容。
    他緩緩地抬起頭，目光落在了謝寧那張因為震驚和痛苦而變得有些扭曲的臉上。
    他的嘴唇無聲地動了動。
    謝寧讀懂了他的唇語。
    他在說：“謝謝你，兄弟。”
    說完這句話，他眼中的光芒，徹底地黯淡了下去。
    那魁梧的身軀，再也支撐不住，如同山崩一般，轟然倒地。
    濺起一地的塵土。
    一代刀客，燕國曾經的守護神，血影衛通，就此隕落。
    他最終沒有變成一個隻知道殺戮的怪物。
    他用自己的生命，捍衛了自己作為一個人，最後的尊嚴。
    也用自己的死亡，完成了對愛人最後的守護。
    或許，對於他來說，這才是最好的結局。
    去另一個世界，與他心愛的霽月，真正的永不分離。
    “不！廢物，廢物，都是廢物。”
    短暫的死寂之後，鬼醫那尖銳刺耳的咆哮聲，響徹整個溶洞。
    他最完美的作品，他耗費了無數心血才創造出來的神，竟然就這麽毀在了自己的麵前。
    這讓他如何能夠接受？
    無盡的憤怒和不甘，瞬間便吞噬了他的理智。
    “既然作品都失敗了，那就讓你們見識一下，神的真正姿態。”
    鬼醫發出一聲更加瘋狂的嘶吼。
    他不再有絲毫的保留。
    他從懷中，取出了一個由紫金打造，通體刻滿了繁複血色符文的針筒。
    針筒之內，流動著一種比血煞丹的顏色更加深邃，也更加純粹的，如同紅寶石一般晶瑩剔透的詭異液體。
    “神血……”
    鬼醫看著針筒之內的液體，那雙妖異的眸子裏，閃爍著一種近乎病態的狂熱和癡迷。
    “這，才是我最終極的追求。永恒的生命，無上的力量。”
    他沒有絲毫的猶豫，將那閃爍著寒光的針尖，毫不留情地刺入了自己的心髒。
    然後，猛地將那管散發著恐怖能量波動的神血，盡數注入到了自己的體內。
    “呃啊啊啊。”
    幾乎是在神血入體的瞬間，鬼醫的口中，便爆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他的身體，開始發生一種極其恐怖的變化。
    他那身雪白的長袍，被一寸寸虯結而起，青筋畢露的恐怖肌肉給硬生生地撐裂。
    他的皮膚之下，浮現出無數條扭曲蠕動，如同蚯蚓一般的黑色血管。
    他的背後，更是“噗嗤”一聲，破體生出了四條如同蜘蛛腿一般，閃爍著森然寒光的鋒利骨刃。
    他的身高，在幾個呼吸之間，便拔高到了近一丈。
    那張本該是俊美妖異的臉，此刻也是變得扭曲而又猙獰。
    他整個人，徹底地化為一個融合了優雅與猙獰，充滿了矛盾與不詳的恐怖魔物。
    一股比之前衛通身上所散發出的邪能，還要恐怖數倍不止黑暗能量，以他為中心，朝著四麵八方轟然席卷而出。
    “轟隆隆……”
    整個萬蠱窟，都在這股恐怖的能量衝擊之下，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穹頂之上，無數的巨石滾落。
    石壁之上，那一個個關押著失敗實驗品的鐵籠，更是如同紙糊的一般，被這股霸道的力量，給毫不留情地撕成了碎片。
    “吼。”
    “嗷。”
    那些被釋放出來的怪物，在感受到鬼醫身上那股同源，但卻更加高級的黑暗能量之後，非但沒有攻擊他，反而一個個都像是打了雞血一般，雙眼血紅，發出了興奮的咆哮。
    它們將目光，投向了那個因為衛通的死而心神激蕩，真氣消耗巨大的謝寧身上。
    然後，如同潮水一般，悍不畏死地湧了上來。
    一時間，整個溶洞，徹底地變成了一座恐怖煉獄。
    謝寧看著眼前這副末日般的景象，那雙深邃的眼眸之中，沒有絲毫的懼色。
    衛通的死，讓他感到無比的悲痛和憤怒。
    但同時，也讓他那顆因為仇恨而變得有些混亂的心，徹底地冷靜了下來。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被情緒所左右了。
    他要活著。
    他要將眼前這個製造了所有悲劇的罪魁禍首，徹底地從這個世界上抹去。
    他要為衛通報仇。
    要為霽月報仇。
    要為那些慘死在藥王穀之內的，無數的無辜冤魂，討回一個公道。
    謝寧緩緩地抬起手中的問天劍，劍尖遙遙地指向了那個已經徹底化為了魔物，正在瘋狂大笑的鬼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