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當那段充滿了血腥與絕望的影像，最終定格在刑律長老那張猙獰扭曲的笑臉之上時。
    整個世界，都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匯聚在青雲聖地之外的數百萬修士，全都呆呆地看著天空，大腦一片空白。
    他們的臉上，還凝固著上一秒的震驚,但他們的內心卻早已被滔天的怒火與刺骨的冰寒所填滿。影像中的一幕幕，如同最鋒利的刻刀，將青雲聖地那張偽善的麵具徹底撕得粉碎。
    什麽正道魁首？什麽名門大派？全是假的！
    為了區區一件寶器，便屠人滿門，連老弱婦孺都不放過。
    這等行徑，與魔何異？！
    “畜生！！！”
    不知是誰，第一個從極致的震撼中反應過來，發出了一聲充滿了無盡憤怒的咆哮。
    這聲咆哮，如同燎原的星火，瞬間點燃了全場！
    “偽君子！一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玄陰老賊！刑律惡賊！你們青雲聖地不配為正道！”
    “殺了他！殺了他！”
    衝天的怒火，化作了海嘯般的聲浪，一波又一波地衝擊著青雲聖地那看似堅不可摧的護山大陣。
    而在青雲聖地之內。
    刑律長老，早已是渾身篩糠汗如雨下。
    他看著熒幕上，自己年輕時那張猙獰的臉，聽著外界那足以將自己淹沒的唾罵與詛咒，他那顆早已被鮮血浸泡得堅硬如鐵的道心，終於第一次出現了裂痕。
    恐懼如同瘋長的藤蔓，死死地纏住了他的心髒。
    不！
    不能認！
    一旦認了，自己就徹底完了！
    “偽造的！！！”
    刑律長老狀若瘋魔地發出了一聲歇斯底裏的咆哮，那聲音，因為極致的恐懼與憤怒而變得尖銳無比。
    “這影像是偽造的！是魔道妖人精心炮製的幻術！全都是假的！”
    他伸出顫抖的手，指著天空，試圖做著最後的，最蒼白的掙紮。
    “那個所謂的【罰】，根本就是魔道巨擘假扮！其心可誅！他就是想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汙蔑我，來動搖我青雲聖地的根基！”
    “我刑律一生，為宗門鎮守刑罰，手上雖沾滿血腥，但殺的，全都是該殺之人！何曾屠戮過半個無辜？！”
    他的聲音，在化神期威壓的加持下，傳遍了整個山穀。
    然而，就在他這番“義正言辭”的狡辯，讓一部分不明真相的青雲弟子，都開始產生些許動搖的瞬間。
    天空之上，那冰冷的【天道熒幕】，再次發生了變化。
    影像緩緩隱去。
    一個身形枯槁，渾身散發著濃烈悲傷與怨恨氣息的男人，出現在了屏幕之上。
    他的臉被一層神秘的光暈所籠罩，讓人看不清其真實麵容。
    但他那雙充滿了血淚與仇恨的眼睛，卻清晰地呈現在了所有人的麵前。
    正是，張默！
    “刑律老賊！！！”
    張默一出現，便發出了杜鵑啼血般的淒厲嘶吼。
    “你還認得我嗎？！”
    “三百年前，黑風山，張家！我便是當年那個在你刀下，僥幸逃生的……漏網之魚！”
    刑律長老的瞳孔，猛地一縮！
    張默沒有給他任何反應的機會，他聲淚俱下地，向著全天下，控訴著那晚的血腥暴行。
    他所說的每一個細節，都與剛才影像中的畫麵，完美地一一對應。
    甚至比影像，更加慘烈更加令人發指。
    “……你為了得到我張家的傳承之寶【玄元珠】，親手斬下了我父親的頭顱！”
    “你的手下，屠戮了我張家上上下下，三百七十一口！連我那尚在繈褓之中的孩兒都未曾放過！”
    說到這裏，張默再也無法抑製，他猛地撕開自己胸前的衣襟，露出了一個猙獰無比，如同蜈蚣般盤踞在他胸口的，恐怖刀疤。
    “這，就是你當年留給我的‘恩賜’！”
    “這道傷疤，三百年來，日日夜夜都在提醒著我，張家的血海深仇！”
    “刑律！你這個披著人皮的畜生！你敢說，這也是偽造的嗎？！”
    這番血淚控訴，這道猙獰的傷疤，如同一柄柄重錘，狠狠地砸在了每一個人的心上。
    所有人的怒火，再次被推向了頂點。
    而刑律長老，在看到那道熟悉的傷疤時，他那最後的心理防線，也徹底崩潰了。
    但他還在做著最後的掙紮。
    他如同一個輸光了所有籌碼的賭徒，紅著眼睛，瘋狂地咆哮道：
    “演員！一個魔道請來的，可悲的演員！”
    “你說我是凶手？證據呢？！”
    “除了這段來曆不明的影像，和一個藏頭露尾的‘證人’，你還有什麽證據？！”
    “拿出來！”
    “拿不出證據，這一切，就全都是汙蔑！”
    他死死地，咬住了“物證”這一點。
    因為他確信，當年所有的物證，都早已被他銷毀得一幹二淨。
    隻要沒有物證，他就還有一線生機！
    然而他做夢也想不到,他這句色厲內荏的咆哮，換來的，卻是那個神明，最冰冷的……
    回應。
    “證據？”
    那道冰冷的，不帶絲毫感情的神明之音，再次從九天之上緩緩傳來。
    “你，要證據？”
    “如你所願。”
    話音落下的瞬間。
    異變，突生！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了同一個地方——
    太一劍宗，所在的觀禮席位！
    隻見，在劍無塵那張古井無波的臉龐之前。
    那裏的空間，開始毫無征兆地，劇烈地扭曲，波動起來！
    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正在另一個維度，強行撕開一道通往這個世界的……
    口子！
    “那……那是什麽？！”
    “空間波動！天啊！這是何等恐怖的大神通！”
    無數修士，駭然起身，眼中充滿了驚恐與不敢置信。
    就連聖主寶座之上的玄陰真人，那張老臉，也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意義上的，凝重與驚疑。
    在全天下億萬生靈的注視之下。
    那片扭曲的空間之中，緩緩地，“吐”出了一件東西。
    那是一柄匕首。
    一柄通體漆黑，造型古樸，沾染著早已幹涸的，暗褐色血跡的匕首。
    它就這麽憑空出現，無視了空間的阻隔，無視了青雲聖地的護山大陣。
    然後，“當啷”一聲，清脆地，掉落在了劍無塵麵前的地麵之上。
    神跡！這是真正的神跡！
    這一刻，全場死寂。
    所有人的大腦，都因為這超越了他們認知的一幕，而徹底宕機。
    隔空傳物？
    不！
    這比隔空傳物，要高級億萬倍！
    這是……
    憑空，具現！
    太一劍宗的席位上。
    一名負責鑒定法寶的白發長老，渾身顫抖地緩緩走上前去。
    他伸出同樣在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將那柄匕首撿了起來。
    他閉上雙眼，將一縷神念探入其中。
    下一秒。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一片煞白！
    “這……這是……”
    他猛地睜開眼，聲音都因為極致的震撼，而變得尖銳起來。
    “匕首之上，殘留著一絲無法抹除的，屬於刑律老賊那《血煞功》的獨門氣息！”
    “而這幹涸的血跡之中，所蘊含的……是三百多年前，張家家主，那股至死不散的，滔天怨念！”
    “錯不了……”
    白發長老的聲音，傳遍了全場，也為這場審判，落下了最後的實錘。
    “這，就是當年屠戮張家的……”
    “凶器！”
    鐵證如山！
    在神跡麵前，一切的狡辯，都顯得是那麽的可笑那麽的蒼白。
    天道熒幕，也在這一刻，恰到好處地將鏡頭猛地拉近。
    給到了刑律長老那張，早已毫無血色的，寫滿了無盡驚恐與絕望的臉，一個大大的……
    特寫。
    他，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