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珩淡聲吩咐長河：“命人帶她們回壽康宮，孤這裏並不缺婢女。”
    全帶走啊，趙明珠望著顧清珩，好大孫就是不一樣，這麽不給老太後麵子。
    一同跟來的太監似乎早預見了顧清珩會如此說。
    他笑嗬嗬道：“殿下，恕老奴冒犯，隻是太後娘娘給咱家下了死令，其餘都可以送回宮，但這雙雲姑娘必須留下。她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太後娘娘特地為殿下挑選，令老奴帶來。”
    那位雙雲雙頰泛紅，低下頭站了出來：“奴婢雙雲，日後一定會悉心服侍殿下和太子妃。”
    顧清珩聽後眸光落在雙雲發頂，陡然轉頭輕飄飄道：
    “太子妃，你覺得呢？”
    趙明珠本來低頭找頭發分叉，突然被叫，隨即嘴邊抽搐。
    顧清珩這不是在害她？她能怎麽覺得，她又沒有大唧唧。
    趙明珠靦腆道：“太後慈心一片，殿下孝心滿滿，無論什麽安排，妾身聽從便是。”
    趙明珠說完後便假笑看顧清珩，求放過。
    顧清珩輕笑，讓那個雙雲抬起頭道：“長河，帶她下去。”
    那太監見人順利進了東宮，也能交差了，他樂嗬道：
    “殿下、娘娘，那咱家便先告退。”
    路分兩頭，趙明珠迫不及待回到了自己宮室，她進去後就撲進了床，蹭著綢緞枕感歎：
    “真好，巧兒我今夜要吃炙肉，準備多多的辣椒胡椒醋。”
    巧兒在外麵應了聲，她就去準備了。
    金珠和銀珠端著銅盆進來：“太子妃，這水中放了玫瑰汁子，奴婢們替您淨手。”
    趙明珠取了手腕上碧玉環，將手放進溫水中，撥弄之間玫瑰的香湧進鼻腔。
    “太子妃，奴婢多言，您為何不多和殿下親近親近……那位雙雲姑娘不似來做婢女的。”
    金珠將碧玉鐲收進匣中，取了兩條輕便碧璽鏈替她戴上。
    這些時日，她也能看出，這位太子妃和傳言不盡相同，是個很好相處的主子。
    作為貼身婢女的金珠自然也願意大膽幾句。
    趙明珠撥弄了那碧璽，抬起對著光，碧璽彩光十色，更通透了。
    “雙雲哪怕是來做太子妃也沒關係，我和顧…太子殿下之間能有相敬如賓就好。”
    她可沒忘記，剛來那幾天心頭隨時壓著，要死在顧清珩手上的念頭是多累。
    如今兩人能夠如現在這樣相處，已經是很難得，還要什麽自行車。
    “可是……”
    金珠有些憂慮，女子一生幸福皆係郎君，太子妃年老後該怎麽辦？
    若是趙明珠聽見這心聲隻會大笑，她能不能壽終正寢都不一定嘞。
    “好啦，別可是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哪怕有再多女人來，都抵不過真愛女主的。
    所以無論多少女人跟她都沒關係，隻要不要來惹她不痛快，大家能和平相處最好。
    書房外，雙雲端著馬蹄烏蔗甜湯，一襲輕薄緋紅衣裳，白皙肩頭隱出現在書房之前。
    但長河攔在了她麵前。
    雙雲柔柔笑：“長河侍衛，夜深奴婢親手烹了這甜湯，想端進去給殿下。”
    長河將她上下打量，皺眉道：“你這穿的什麽，你是來當婢女，不是來當狐狸精，趕緊去換了！”
    雙雲聽後錯愕，她沒想到有人會直接說出來，麵上頓時麵紅耳赤。
    可她偏偏無法反駁，太後娘娘將她送來雖有暗示，可明麵上確實是來當婢女。
    “別怪我沒有提醒你，你在這當差，若不上心，殿下降罰時可沒有男人女人之分。”
    雙雲聽後有些難堪，她隻覺這是長河故意往嚴重說，她在宮中見過殿下多次，他一直是溫和待人，如同端方君子。
    長河可不管對方信不信，他揮手：
    “趕緊去換了，下次不要再穿這種不好幹活的衣裳了。”
    “是，奴婢知道了。”雙雲調整心態，應下了。
    夜深了，趙明珠睡得極熟，她翻了個身後又進入了夢中。
    這次依舊是第一次見顧清珩的宮室，一回生二回熟，趙明珠左右找小顧清珩。
    “是你。”
    如幽靈般的聲音陡然出現在她身後，趙明珠轉過頭，就見顧清珩臉有新奇，若隱若現在黑暗中。
    顧清珩藏在櫃中，透過縫隙和她對話。
    趙明珠走過去拉開：“你躲在這裏麵幹什麽？”
    小顧清珩看了她身後門扉：“母後會死而複生來找我。”
    趙明珠替他拍走衣擺灰塵的手一停，條件反射看向窗外，那裏隻有被風吹後不停搖晃的樹葉。
    趙明珠回頭說：“沒有，是你看錯了。”
    顧清珩沉默，有的。
    每到深夜，她便會拖著那個臨盆死去的孩子，渾身血跡出現在窗外，聲聲泣血。
    她要自己去陪她們。
    趙明珠和他坐在八仙桌旁邊，然後開始思索該從哪裏開始聊。
    可卻覺得從哪裏都是一種再次傷害。
    趙明珠自覺她不是個能言善辯的人，用最平淡語氣說：
    “殿下，你想和我聊聊嗎？什麽都可以聊。”
    小顧清珩透過燭光看她，這又是自己的一場荒誕夢。
    醒來後便會消散，忘得一幹二淨。
    可正是因為是一場夢，他開口：“像孤這樣吃過生身之母，死後會下地獄，進十八層永世不得翻身？”
    吃過生身之母，趙明珠見他就那樣平靜說了出來。
    她唇抿了下，搖頭道：“你隻是被迫，會上天堂的。”
    “天堂是什麽？”小顧清珩問。
    趙明珠換了個形容：“天上有全是善良人居住的仙宮。”
    “可孤不善良，孤往後會殺了她們。”
    將他們削去耳鼻，砍掉手腳製成人彘。
    夢中的顧清珩臉上戾氣盡顯，毫不掩飾大開殺戒的想法。
    趙明珠沒有勸他要善良，隻是輕聲說：
    “殿下，人活一世，快樂最重要。”
    “不要讓自己陷入殺戮中永不解脫。”
    那樣太痛苦了，顧清珩這一生不該如此。
    小顧清珩看著她逐漸消散的身影，冷漠想殺戮會使他快樂的。
    隻是那身影徹底消失後，顧清珩抿唇，走過去站在她坐的一旁出神。
    夢醒來，趙明珠睜開眼，她看著青紗帳上的紋路翻身下了床。
    她從書案上拿出金剪，然後去外麵青竹處剪下一些竹枝，帶回了寢殿中。
    坐在琉璃燈旁後就開始編織。
    她醒來前見到顧清珩後方博古架上有最中心位置一隻竹編螃蟹，可是已經發黃變形，四肢扭曲。
    那竹編螃蟹在一眾寶貝中實在顯眼，應當是他喜歡之物。
    她入夢時身上是白日衣裙首飾，若是將竹編螃蟹貼身帶著，有沒有可能帶入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