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顧清珩來時，踏進大殿中就有隱約的啜泣傳來，他神色微沉。
    進去後，眸光自動便落在一旁低著頭，肩頭微顫的人身上。
    “太子來了。”太後臉色難看。
    顧清珩未答，就見趙明珠清淩的眼眸從手絹中冒出來，衝著他眨眼。
    顧清珩微不可察泄出一縷笑。
    他不慌不忙道：“孫兒見過皇祖母，皇祖母萬安。”
    老太後望著眼前這孫兒，玉樹瓊枝，是她和皇帝最看重的孩子。
    但一想到他極有可能有隱疾，老太後頓時覺得頭風要發作。
    她穩了穩心神：“珩兒，你跟老婆子我說實話，你可幸過雙雲？”
    顧清珩麵色不變：“是。”
    老太後繼續道：“你不要騙哀家，這事關皇嗣。”
    顧清珩聽後坐下，端起茶欲言又止，過了良久不語。
    這副神色，讓老太後心中七上八下，急忙道：“怎麽了，你和哀家血親，有什麽說不得？”
    趙明珠演完哭戲，她慢慢擦淚，然後哽咽道：
    “太後娘娘，您就不要再問了，這對殿下來說豈非不痛？”
    “太子妃……”顧清珩臉上的尷尬一閃而過，望向太後：
    “皇祖母，這一切都是孫兒的錯，莫要遷怒她。”
    老太後手握住鳳椅首：“你……你，既然有此憂，為何太醫院無人稟報？”
    “是孤嚴令禁止外泄，他們懼孤，隻能聽從。”
    顧清珩起身撩開衣擺跪下：“千錯萬錯，都是孤不好，望皇祖母千萬不要為此傷懷。”
    老太後震驚之餘，很快就想起趙明珠還在場，她自然不願意再損孫兒體麵。
    “好了，你起來。”太後深呼吸道：“那活神仙可請來了？”
    顧清珩餘光和趙明珠偷笑對上，他神情自若：
    “回皇祖母，您也知道那位探花郎出自苗疆，他此次便回去，從族中巫醫請來些古方子回來。”
    “至於效果如何，隻能看以後了。”
    這話真是完美解決了趙明珠的困局。
    有孩子，就是藥效果好。
    沒孩子，就是藥效果不好。
    反正跟趙明珠這塊莊稼地是徹底沒關係。
    “既有方法，那倒也不急，你正值最好年華，哀家年輕時聽說不少起初無子，後突然又迎來孩兒的舊聞。”
    老太後已經基本接受，畢竟在此之前已經有兩個孫兒都如此了。
    顧洵不必說，身體殘缺，沒得治。
    顧羽，是個女孩，就算不能嫁出去，留她一輩子又如何。
    但顧清珩不同，他出類拔萃，是朝中上下眾臣肯定的儲君。
    他這件事，得瞞的滴水不漏才行。
    想到這，老太後看向趙明珠，臉色雖然鬆緩，可仍然嚴厲。
    “太子妃，你也要多吃些滋補品，好好將養身體，那學我看你也不必去了，好好留在東宮中修身養性。不若然就算有孩兒，哀家看你那性子也未必留得住！”
    趙明珠看著撇嘴，瞧瞧，這對自己的好大孫就是不一樣。
    都看見真相是顧清珩的錯，但說著說著，還能給她扣一大鍋。
    她臉上掛著笑：“是，孫媳謹記皇祖母之訓。”
    出了壽康宮，趙明珠就臭臉了。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早知道當男人這樣好，她也該在娘胎中搓一根出來。
    “好了，不要生氣了。”顧清珩捏了捏她手心。
    趙明珠正想要甩開他手，就見前方來的顧妍，她見了二人笑開花。
    連忙小跑而來：“皇嫂，皇兄你們終於進宮來了。”
    趙明珠見了她淺笑：“公主這是要去看皇祖母？”
    顧妍聽後擺手：“並不是，我是去找皇姐，但她還是不肯見我，也不知道怎麽了。”
    趙明珠聽後，倒是提醒她了，她都進宮不得去見見顧羽？
    她示意路邊小宮女過來，讓宮女去東宮抬了箱禮物，等會準備去見顧羽。
    “皇嫂和皇姐感情真好，讓我羨慕。”顧妍聽著，由衷道。
    趙明珠沒有接她話，隻是替顧羽不見她辯解幾句：
    “也許等會我去，公主興許也不會見我。”
    顧妍聽後，擠開顧清珩然後挽住她：“皇嫂，我們打個賭，我賭皇姐會見你。”
    “公主，沒必要。”趙明珠搖頭，不準備應這個賭。
    “哎，沒意思，好吧。”她眼眸一轉，然後道：
    “那我和你們走一截路，總能行吧？拜托了，皇嫂，我最近快憋死了。”
    “怎麽會，公主？”趙明珠朝著長樂宮而去，她隨口道。
    實際上心中想，等會親眼見證顧羽被捉弄，嘿嘿。
    顧妍歎氣：“這段時間，我皇姐也不常露麵，我三皇兄也不知忙什麽，蘇家小姐失蹤這件事……算了反正我找不到合適人說話。”
    “不過，皇嫂進宮就不一樣了，我喜歡皇嫂。”顧妍笑吟吟道，然後扭頭看顧清珩：
    “就跟太子哥哥一樣，喜歡你。”
    趙明珠微微移開了些距離，她見要到了長樂宮，停下腳步道：
    “公主，我們到了。”
    顧妍聽後戀戀不舍：“皇嫂未免太無情了，我們真的不能成為閨中密友嗎？”
    趙明珠笑而不語，顧妍垂頭喪氣走了。
    她路過假山時回頭：“皇嫂，真的不能嗎？”
    “公主，慢走。”
    等人走後，趙明珠去長樂宮敲門，心頭隱約想大白天關門做什麽？
    難道是為了阻攔顧妍登門？
    這時候門縫中冒出翡翠的頭，見了她後打開門：“奴婢見過太子妃，太子殿下。”
    這時候小宮女們抬著箱子來到長樂宮，趙明珠將疑惑拋之腦後，興高采烈道：
    “顧羽呢，快讓她出來，我準備了好多禮物給她。”
    趙明珠拍拍樟木箱，翡翠眼眸落在上麵，看著她身後的顧清珩。
    “太子妃，我們公主出去找您了，現在此刻應當在東宮等您。”
    哈？
    趙明珠心中正期待整蠱到顧羽那一刻，現在不能見了。
    她有些失望，但都來長樂宮門口，總不能再搬回東宮吧。
    “好吧，那這箱子你抬回去，我馬上回東宮。”
    翡翠示意宮女們抬進去，然後道：“恭送太子妃、殿下。”
    過了片刻，她抬起頭，回到宮內。
    就見門後顧羽站在那箱子麵前，已經初夏，她披著狐裘，即便上妝，臉色因為沉屙透著蒼白。
    “公主，為何不肯見太子妃？況且今日躲過，往後太子妃又來也躲不過的。”
    方才她們公主明明都起不來身，但一聽說太子妃被壽康宮召過去，卻也要掙紮起趕過去。
    如今人來了，又不肯見了。
    但中途碰見太子殿下，才又折返。
    “皇兄答應過我，替我隱瞞到最後一刻。”
    所以趙明珠回東宮後，他也會打消她見自己的想法。
    “公主，奴婢記得那位薄大人是異族苗醫，不如咱們讓他再看看。”
    清風吹來，顧羽隻覺得骨頭縫中都滲著寒。
    她想，這箱子還是臨死前再打開好了，讓她能笑著去死。
    ……
    “翡翠，活著也很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