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那孩子是你痛下殺手

字數:9948   加入書籤

A+A-


    “王爺,小公子死了。”
    顧洵仰靠在太師椅上,緩緩吐出口氣。
    現下已經是盛夏,他卻裹著厚棉被。
    “死了?怎麽死的。”顧洵聽後掙紮起來,但又坐回去。
    那個孩子他費盡心思弄來,本以為會很難,但皇祖母似乎很喜歡他,眼看就要名正言順認祖歸宗了。
    怎麽會死?
    顧洵心中十分憤怒,要問責手下,可一直沒有人回答他。
    突然眼前陽光被遮蔽,顧洵艱難看過去,才分辨出是顧清珩。
    他頓時清醒了幾分,皺眉道:“顧清珩,你來這做什麽?”
    他五石散藥效尚未散盡,隻能盡量裝的正常。
    餘光之中,剛才的隨從已經被抹了脖子,那血撒了一地。
    “你竟敢當著我麵殺我府中下人?!”顧洵震驚站起身。
    他和顧清珩多年來不對付,兩人自然有爭鬥,但皆沒有像這樣當麵為之過。
    也許是五石散的功效尚在,顧洵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他指著顧清珩鼻子厲聲道:
    “那孩子……那孩子是你痛下殺手!”
    “是孤又如何?你又能拿孤如何?”顧清珩就那樣站著,未曾因為顧洵的指認而後退。
    他甚至越發走近,顧洵不知為何,心頭漫出膽怯。
    但他怎麽可能接受自己怕顧清珩的事實,他怒視著眼前人:
    “你簡直膽大妄為!你就不怕父皇知道你內裏如此殘暴不仁?”
    末了,顧洵惡狠狠道:“顧清珩,你隻是個太子,還不是萬人俯首稱臣的九五至尊!”
    他腦中想,顧清珩既然承認,那他今天說什麽都要拿這個大做文章。
    他就不信,父皇心中顧清珩的形象還能如此完美無缺。
    也許是看透了顧洵麵皮上抑製不住的興奮,顧清珩冷冷看著他,倏然笑了,有雪化春後的峻。
    “顧洵,孤不僅敢殺那個孩子……”
    他話音剛落,索命的手瞬間就掐住顧洵的脖子。
    顧洵瞳孔劇縮,一時間有些沒明白,但明白後掙紮:
    “顧清珩……你是瘋了?!我可是親王,你怎麽敢現在就殺了我!”
    皇家之中,兄弟殘殺常有,但皆不敢放在明麵,他顧清珩是以為有遮天本事?!
    顧清珩看著他掙紮,猶如欣賞飛蛾焚火;“顧洵,孤可憐你,被利用一輩子都毫無知覺。”
    顧洵嗓中空氣稀薄,聞言:“什麽……意思?你說清……”
    但很快,他就說不出了。
    顧洵低頭,有一把匕首正中心髒。
    顧清珩鬆開,眼見著人仰頭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他拿著手帕擦拭,將其扔在顧洵屍體身上,似有憐憫。
    “拖去陰涼處,等人來收屍。”
    壽康宮中,顧妍對著老太後說著俏皮話,旁邊那隻雪白的鸚鵡撲著翅膀喊:
    “太後娘娘鳳體安康。”
    “哎喲,哀家真是喜歡這隻鳥兒,妍兒用了不少時間訓它吧?”
    皇太後聽後樂開懷,老年人最喜聽這些吉祥話,顧妍因此特地去百獸園學習過訓鳥。
    “皇祖母喜歡就好,妍兒也隻是僥幸教會它,它若不想學,妍兒也沒辦法的。”
    這時候外麵突然傳來了一陣吵鬧聲,老太後看過去,身旁的宮人過去看發生了何事。
    隨即跌跌撞撞回來,滿臉驚駭:“太後……太後不好了!”
    “什麽不好了!好好說,怎麽跟個慌腳雞一樣!”
    老太後說完,有些不祥預感。
    這個宮人是多少年的老人,能讓她都害怕成這樣……
    宮人抖了抖,悲痛道:“靜王殿下去了……”
    “什麽?!”老太後猛然起身,臉色煞白,洵兒……洵兒!
    她眼一翻昏死了過去。
    顧妍心中縱然驚濤駭浪,但此刻也要裝出悲痛欲絕。
    “皇兄!”她趴在老太後身上,大腦飛快運轉,是顧清珩?
    可他為何突然就如此狠絕,大張旗鼓將人殺了?
    靜王顧洵的死很快傳遍整個皇宮,景元帝聽後更是不可置信,他命人將靜王府中人提進宮親自審問。
    在後等待期間,景元帝背佝僂,瞬間老了三十歲。
    “父皇,父皇兒臣害怕。”
    顧妍淚流滿麵,眼睛腫的像核桃,她撲倒在景元帝麵前。
    “父皇還是將兒臣送回皇陵,免得讓兒臣也遭此毒手!”
    景元帝看著腳下這女兒,心中悲慟,難道真是上天在懲罰他。
    讓他這些年不斷白發人送黑發人。
    “妍兒起來,朕一定會徹查,你放心沒人能傷害到你。”
    “父皇,兒臣真的害怕,兒臣和皇兄一直恪守本分,這些時日連露麵都鮮少,如何就引得人痛下殺手!”
    顧妍好一通哭,期間斷斷續續講到皇陵時,他們兄妹相依為命,艱難度日。
    景元帝越發愧疚,他摸著顧妍的頭:“你放心,有朕在一日,你便不會有事。”
    這時候外麵宮人報道:“太子殿下到。”
    顧清珩進去之際,顧妍仍然在哭,看見他,顧妍起身道:“太子哥哥。”
    顧清珩頷首:“嗯。”
    “兒臣參見父皇。”
    “起來,你知道了?”景元帝疲憊揮手。
    顧清珩點頭。
    外麵有禦前侍衛將近身伺候靜王的隨從提進宮,他們經過顧清珩時瑟縮著身體。
    ”妍兒,你先下去。”景元帝怕顧妍再觸景生情。
    顧妍心中想自己的人也該回來了,她擦了擦淚:“是,父皇。”
    等顧妍走後,景元帝盯著底下人:“今天靜王府去了那些人,都給朕從實說來!”
    但底下人都將頭埋進胸口,無人回答,景元帝到底做了幾十年的帝王,他揮袖指著其中一人:
    “來人,將他拖出去打!不鬆口就送去慎刑司。”
    宮中有的是手段,讓人招認。
    那些靜王府的隨從一聽要受刑,個個抖的像個篩子:“皇上開恩,饒恕奴才吧!”
    他們磕頭求饒,景元帝淩厲掃視:“都好好掂量下。”
    這時候底下有個奴才抬起頭,飛快看一旁喝茶的顧清珩,這尊煞神。
    但很快外麵的杖責結束,禦林軍將人拖進來。
    那人掙紮著,伸出手指顫巍巍指向顧清珩:
    “唯有太子殿下來過,也是在殿下走後,王爺死了……”
    他一開口,底下人皆也說隻有顧清珩來過。
    這話跟指認顧清珩是凶手無差別,景元帝聽後首先是否認:
    “放肆,誰指使你們誣陷太子?!”
    “奴才們不敢!”
    景元帝轉頭看他最看重的兒子,最終問道:“珩兒,你說。”
    隻要他說不是,他就相信。
    顧清珩輕輕將茶盞擱置一旁,迎上景元帝的眼睛:
    “是。”
    “是我,父皇。”
    ……
    ……
    顧清珩出禦書房時,已經入夜。
    長河摒氣跟在他身後,隱約覺得風雨欲來。
    眼前的殿下,不知道何時起,突然手段鋒芒畢露,不再內斂。
    “殿下?我們現在回東宮,還是去何處。”
    樹影婆娑,讓人看不清顧清珩的臉,隻聽見他平淡道:
    “回東宮。”
    “是。”
    東宮地牢中,趙明珠斜躺在狐皮上,抓著燒雞腿大快朵頤。
    “顧清珩,你有本事別出現,否則我要你好看。”
    她說完惡狠狠咬了口雞腿,突然身後響起幽靈般的聲音。
    “明珠,你想要孤怎麽好看?”
    趙明珠舉著雞腿慢吞吞轉頭,地牢中全靠月光,照映在他麵龐上,似鬼魅。
    趙明珠看著這樣的顧清珩,不由覺得心底那怪異感更加盛了。
    “顧清珩?”趙明珠小聲喚。
    “嗯。”
    趙明珠扔掉雞腿,然後擦了擦招手:“你過來,我看看你。”
    顧清珩蹲下,很順從將臉貼近她手掌,趙明珠摸了摸然後向兩邊扯。
    “讓俺老趙瞧瞧你的真麵目!”
    但是任由她怎麽撕扯,那本該如玉的麵龐出現紅痕,顧清珩還是顧清珩。
    趙明珠有些迷茫,但若無其事收回手:“真是,我還以為你被奪舍了。”
    顧清珩聞言輕笑,抓住她手親了親:“明珠真會說笑,你覺得誰能奪舍孤呢?”
    “這我哪知道。”
    趙明珠一屁股坐下,質問道:“你什麽時候才放我出去,我錯也認了,歉也道了,還要我怎麽樣啊?”
    “還說喜歡我愛我,你還這樣虐待我?”
    顧清珩環視四周,地牢柵欄被裹上了綢,桌椅板凳換成了檀木製成,地上鋪著波斯毛毯,角落中熏香嫋嫋。
    他眸光落在那盤鴻運樓的燒雞上。
    “明珠,乖乖在這待著,外麵不安全。”
    趙明珠聽後肺都要氣炸了:“你要金屋藏嬌,玩金絲雀那套,也該給我挑個好住處吧?能不能有點格局?”
    顧清珩聽後點頭:“孤會考慮這個提議。”
    他又走了。
    又走了。
    走了。
    他走的很幹脆,頭也不回,趙明珠腦子中出現了一段BGM。
    給她個二胡,她現在就能悲情拉一段。
    趙明珠氣呼呼坐下,然後抓起燒雞繼續吃,她就不信還能關自己一輩子。
    聽潮院中,薄淩等候在門前,見了顧清珩道:“殿下。”
    見他玄衣,薄淩就知道眼前人不是原本那個顧清珩。
    但是他為什麽會突然召自己過來?
    薄淩腦中各種想法飄過,難道他知道自己在準備什麽?
    顧清珩推門,回首:“進來。”
    薄淩苦哈哈跟上,這都什麽事。
    顧清珩坐在趙明珠的梳妝台前:“薄淩,我們君臣又見麵了。”
    他把玩著趙明珠的珍珠釵,透過銅鏡看身後薄淩,似笑非笑。
    薄淩:啊?
    這一段話信息量實在有些爆炸。
    饒是薄淩這樣思維跳脫的人,都一時間跟不上。
    “殿下,您所言,屬下不明白。”
    顧清珩指腹摸過那圓潤的珍珠,漫不經心道:
    “不明白就不明白,他不是讓你尋過苗巫的招魂,如今你盡可用出來。”
    這種被窺探後無處遁形的緊張,讓薄淩背瞬間濕透。
    他不由擦著汗:“哈哈,這這,殿下您說的屬下怎麽聽不懂。”
    死不承認!
    顧清珩指間不知何時夾著薄刃,燭光折射下,薄淩瞬間改口。
    “屬下想起來了,殿下您稍等,讓屬下去準備準備。”
    “不必,長河。”
    顧清珩朝外喚道,長河和長樹就帶著薄淩那一套物件進來。
    顧清珩芯子被換這件事,薄淩並未告訴二人,所以二人進來後目不斜視走了。
    半點沒有看見薄淩眼中的救救我三個字。
    長河經過時甚至說:“眼抽筋了,一直抖。”
    薄淩:“……”
    室內又唯有兩人,薄淩心知逃不過,他生無可戀從箱中拿出巫器和藥。
    “請殿下將血滴進甕。”
    顧清珩拿起刃,掌心一劃,鮮血便順著手掌劃過,落入甕中,蕩起漣漪。
    薄淩按照巫師教他的吟唱起來:“魂兮魂兮,魄莫彷徨。月洗千山,前路清朗,清溪滌魂,螢火為燈……”
    琉璃燈搖曳,本來熄滅的香爐突然死灰複燃,一種莫名的香味繚繞升騰。
    顧清珩望著甕中水無風自動,慢慢顫起來,他陡然趴下昏過去。
    薄淩見狀吟唱不停,但調子陡然變得肅殺低沉。
    “九幽深鎖,刀山血光。鐵枷鎖魄,縛噬心腸。三魂七魄,永鎮山魈!”
    ……
    等做完一整套流程,薄淩跌坐在地上,臉色蒼白。
    他轉頭看梳妝台上昏過去的顧清珩,也不知道成功了沒?
    若是後麵的鎮魂儀式沒有成功……
    薄淩心不由沉下去。
    這時,顧清珩動了,他率先看見銅鏡中的自己,又偏頭望向地上的薄淩。
    便知道招魂儀式舉行了。
    輕聲道:“薄淩,辛苦了。”
    這聲辛苦了簡直讓薄淩受寵若驚,他艱難撐著桌子爬起來。
    “殿下,您現在如何?”
    同時薄淩小心觀察對方,眼前的顧清珩鳳眸中很多是疏離。
    薄淩心頭鬆口氣,回來了,高嶺之花型太子殿下。
    “殿下,您離開期間,顧洵也被他殺了。”
    說起這個,薄淩簡直頭大了。
    “還好他不是皇帝,否則那生殺予奪的狠厲,誰當他屬下誰倒黴!還是殿下您好。”
    薄淩趁著熱乎勁,使勁拍馬屁。
    顧清珩聽著這話,起身從櫃子中拿出霜白的衣裳,淡淡道:
    “他就是孤,登基後的我。”
    “什麽?”薄淩震驚。
    意識到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的薄淩:……
    他突然想起對方說我們君臣又見麵的話,薄淩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意思!
    “這世上竟真有如此神奇之事,簡直不可思議……”
    薄淩聽後期期艾艾道:
    “那殿下你先前吩咐我用了鎮魂術,這……”
    “無礙。”顧清珩淡聲道。
    但薄淩更加愁了,誰來告訴他,該怎麽跟目測可見日後越發殘暴的主子相處?
    看看他殺顧洵那樣,對方不過眨眼間就死了。
    算了,攤上這樣的,也是他的命。
    一切結束,薄淩拍拍屁股回去補覺了。
    顧清珩換好衣裳,他餘光看向梳妝台上的銅鏡。
    挑眉,兀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