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主人？”何立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音，瞳孔因驚懼而微微收縮。
    他下意識地向後退去，腳下的黑暗仿佛粘稠的泥沼，又似虛無的深淵，沒有盡頭，亦感知不到時間的流動，隻有一種令人窒息的永恒感將他包裹。
    陡然間，一團翻湧的紫色霧氣凝聚在他麵前。
    霧氣之上，一雙狹長的、毫無生氣的灰色眼睛驟然睜開，冰冷地鎖定了他。
    那視線如同實質的冰錐，刺得他脊背發寒，頭皮炸裂！
    “這……這是什麽鬼地方？！”何立強壓下喉嚨裏的幹澀，厲聲喝問，“清寒學姐呢？白薇在哪裏？！”
    恐懼與擔憂在他心底交織翻騰，她們是此刻他唯一能抓住的錨點。
    “桀桀桀桀……”霧氣中傳出嘶啞刺耳的笑聲，如同砂紙摩擦，“此乃無之領域！恭迎吾主——原初之無第十三代主人歸來！”
    話音未落，濃霧深處驟然亮起密密麻麻的灰色眼瞳，數十對、上百對，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針芒，死死釘在何立身上。
    明明沒有表情，何立卻清晰地“感覺”到，它們在笑！
    一種充滿惡意與貪婪的獰笑！
    “主人？”何立強行壓下心髒的狂跳，迫使自己冷靜下來，聲音帶著冰冷的質疑，“你們……是我身體裏那些作祟的鬼東西？！”
    他屏住呼吸，體內那股躁動不安的力量似乎在呼應著眼前的詭異存在，他需要答案，也需要時間。
    然而，那雙為首的灰色眼睛並未回答，反而流露出驚疑不定的光芒。
    “不對……你……為何如此眼熟？！”它死死盯著何立的臉龐，仿佛要穿透皮相。
    “他……他好像！像那個人！那個……那……”另一團迷霧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為……為什麽會這麽像？！不可能！”
    “閉嘴！”為首的灰眼厲聲嗬斥，猛地轉向發聲處，那驚鴻一瞥的眼神裏，竟混雜著連它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恐懼與震撼！
    它重新將目光聚焦回何立身上，帶著一種近乎貪婪的審視，恨不能將他從裏到外徹底洞穿。
    “你到底是誰？！何塵跟你是什麽關係！！”那團發問的迷霧再也按捺不住，發出歇斯底裏的咆哮，“你究竟從何而來？！”
    “何塵？”這個名字像一枚投入心湖的石子，在何立記憶深處激起模糊的漣漪，卻又迅速沉沒。
    他來自地球的記憶始於五歲，寄居在林家，林震霆待他不薄，甚至給了他獨棟別墅的優渥生活，可對方內心深處始終抗拒著林薇薇靠近自己。
    然而，情愫如藤蔓，悄然滋生，豈是理智的藩籬所能禁錮？
    他唯一清晰記得的親人，是那個極其膽小的妹妹。
    她從小就得了自閉症，幾乎從未踏出過家門，她說她怕光，除了哥哥，她誰也不想見。
    “小柔！”這個名字如同驚雷在他腦中炸響！一股冰冷的恐慌瞬間攫住了他的心髒！
    這幾天光怪陸離的經曆，匪夷所思的變故，竟讓他差點忘了家中那個完全依賴他的妹妹！
    愧疚與擔憂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淹沒。
    “必須立刻回去！”這個念頭從未如此刻骨銘心，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
    他強行壓下翻湧的思緒，聲音恢複了冰冷：“我不管你們想做什麽，放我出去，是你們現在最好的選擇。”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如刀，“或者，告訴我，我體內這些詭異的力量，究竟從何而來？”
    “原初之無，吾主。”灰眼怪笑一聲，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既然您問了……您的使命，便是拯救此界，令所有失控的係統重歸其位。”
    “我對拯救世界沒興趣。”何立皺眉打斷，“我隻想知道，如何徹底掌控這股力量！該藏時藏，該用時用，隨心所欲！”
    “主人！”灰眼的語氣陡然強硬，透出不耐，“您的身份與來曆！這是曆代主人的鐵律！”
    它看似不經意地瞥了一眼何立身後那片虛無，何立心頭一凜——那是某種倒計時？
    這個領域存在於自己的意識深處？這些迷霧……似乎無法真正傷害他？
    “既然如此，免談。”何立心念電轉，幹脆利落地放棄了追問，直接盤膝坐在黑暗中，收斂心神，擺出一副油鹽不進的姿態。
    敵明我暗，時間在我。他在賭，賭對方比他更急。
    黑暗無聲流淌，時間感徹底模糊。
    隻聽得濃霧深處傳來壓抑而激烈的竊竊私語，如同群鼠在暗處啃噬、爭論。
    “拿去！”一團迷霧猛地拋出一物。
    何立抬手接住，觸感冰涼堅硬，是一塊指節大小的、內部仿佛有星雲流轉的紫色結晶。
    他把玩著，語氣帶著試探：“這是什麽？”
    “無之結晶。”灰眼的聲音帶著不甘，“啟動它，可隨機模仿你心中所想的一個係統形態。記住，僅僅是‘模仿’，你無法真正獲得其能力。這是……誠意。”
    “有趣。”何立五指收攏，將結晶牢牢攥在掌心，一絲微不可察的暖意傳來，“看來你們也並非全然惡意。”
    他話鋒一轉，單刀直入，“現在，告訴我，還要多久能離開這裏？”這才是他當前唯一的目標。
    “什麽？！”灰眼似乎被這突兀的轉折徹底激怒，壓抑的困惑與某種深切的恐懼瞬間爆發，“何塵！你和他到底是什麽關係？！為什麽……為什麽會如此相像！！”
    它近乎癲狂地嘶吼，“說！你快說啊！！”
    “我是真不知道這個人。”何立雙手枕在腦後，身體放鬆，語氣帶著一種刻意為之的滿不在乎，“我隻知道我來自一個叫‘地球’的地方。滿意了？”
    他故意拋出這個對方無法理解的信息，擾亂其心神。
    “地球？！”灰眼的聲音充滿了迷茫和挫敗，它感覺自己被徹底愚弄了。
    “你！！”它死死盯著何立身後那片代表倒計時的虛無，最終，一股巨大的無力感襲來，它選擇了放棄。
    “罷了！你已是原初之無的主人，隻要你進入睡眠，意識必定重歸此域。我們……來日方長！”那語氣，帶著不甘，也帶著某種陰冷的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