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書區最深處的陰影，濃稠得如同化不開的墨。
    何立一步步走入其中，腳步聲被腳下厚積的灰塵吸收，隻有自己的心跳聲在耳邊轟鳴。
    守書人老者的話語還在回蕩，另一條路，更加詭異和不可預測。
    這裏的空氣更加冰冷，帶著一種時間停滯般的死寂。
    書架不再是木質或金屬，而是一種仿佛能吸收光線的未知材質打造。
    上麵存放的物品也越發怪異：被封存在透明立方體中、不斷變換形態的陰影；盛放在水晶顱骨裏、緩緩搏動的暗紅色液體；甚至還有一冊完封麵沒有文字的厚書，散發著令人靈魂戰栗的氣息。
    何立強壓下心中的不適，目光銳利地掃過這些足以讓常人瘋狂的禁忌之物，尋找著守書人所說的“先賢筆記殘篇”。
    最終，他的目光定格在一個毫不起眼的角落。
    那裏沒有書架，隻有一個低矮的、同樣由暗沉材質打造的石台。
    石台上，孤零零地放著一本……筆記本。
    是的，就是那種最普通、學生用的軟皮抄筆記本，封麵是早已褪色的藍色格子。
    它與周圍那些光怪陸離的禁忌之物格格不入，仿佛是被誰無意中遺忘在這裏的。
    但這極致的平凡，在這種環境下，反而顯得最為詭異。
    何立走近，小心翼翼地拿起這本筆記本。
    入手的感覺異常冰涼，封皮下似乎不是紙張，而是某種極薄的、柔韌的金屬箔。筆記本沒有鎖，他輕輕翻開。
    裏麵的字跡，是一種極其工整、甚至帶著某種機械感的鋼筆字，用的是現代通用語。
    “觀測記錄：第七千三百四十二號實驗體（暫命名：‘空匣’）”
    開篇第一行字，就讓何立瞳孔一縮。
    “……注入‘源初否定單元’（提取自‘沉眠者’核心碎片）後，實驗體原有係統（D級力量強化）瞬間崩解。生命體征出現劇烈排斥反應，細胞大規模壞死……符合預期。”
    “……然而，在瀕死閾值，實驗體內部出現未知變量。並非係統重組，而是一種……純粹的‘無’之表征。開始自發湮滅周圍規則力場（實驗艙屏障出現不穩定）……”
    “……嚐試引導失敗。‘無’之表征具有強烈自主性，疑似某種高等意識碎片？或規則本身活化的體現？觀測到其‘吞噬’修複液中的能量試圖構建某種穩定結構……失敗，結構持續崩壞……”
    “……實驗體最終化為基本粒子消散，未留下任何痕跡。‘無’之表征也隨之消失，無法捕捉。結論：直接注入‘源初否定’風險極高，需尋找天然載體或……更溫和的引導方式。”
    何立的心髒狂跳起來！這筆記記錄的內容，竟然與他的情況如此相似！隻不過他是“天然載體”，而筆記中是強行注入！
    他快速向後翻頁。
    後麵是密密麻麻的記錄，似乎換了不同的實驗體，嚐試了各種方法。
    “……嚐試用強烈情感刺激作為‘錨點’……憤怒組效果最佳，但載體崩潰速率加快百分之三百……”
    “……嚐試與特定規則碎片（廢棄係統核心）共鳴……引發不可控規則湮滅爆炸，損失觀測塔一座……”
    “……嚐試利用‘虛無之潮’周期性波動進行引導……波動難以預測，三名‘園丁’被卷入潮汐，徹底消失……”
    記錄大多以失敗告終，充滿了各種危險的嚐試和冰冷的結論。
    書寫者的語氣始終保持著一種近乎非人的客觀和冷靜，仿佛在記錄天氣數據，而非一次次慘烈的失敗和犧牲。
    直到筆記的後半部分，字跡開始出現細微的變化，工整中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狂熱？
    “……或許方向錯了。我們一直在試圖‘控製’它，像駕馭野獸。但它不是野獸，它是……‘真理’的另一麵。否定、虛無、湮滅……本就是構成世界的基石之一，為何要控製？何不……‘融入’？何不……‘成為’？”
    “……初步構想：放棄抵抗，主動引導‘無’之力侵蝕自身係統（如有），與肉身、靈魂進行深度結合。風險：極大可能徹底湮滅。收益：若能成功，或可成為‘無’在現實的‘道標’，獲得遠超理解的權柄……”
    “……將此路徑命名為：‘歸虛之道’。”
    “……警告：此路徑極度危險，非心誌極致堅定、且對‘現實’無強烈執念者不可嚐試。所有嚐試者需簽署免責協議（盡管湮滅後協議也無意義）。”
    “……附錄：部分自願嚐試‘歸虛’者觀察記錄（編號歸虛001至010）：”
    “歸虛001：男性，三階武師，係統B級磐石防禦。主動崩解係統瞬間，肉身晶化，一觸即碎。”
    “歸虛002：女性，二階武者，係統C級疾風加速。‘無’之力侵蝕至百分之三十，意識消散，化為無意識能量體，持續擴散湮滅力場，已封印。”
    “歸虛003……”
    記錄到這裏，後麵幾頁似乎被某種強大的力量撕毀了，隻剩下殘破的邊緣。
    何立翻到最後一頁能看清的內容。字跡在這裏變得極其潦草和激動，仿佛書寫者正處於某種極度興奮或恐懼的狀態。
    “……成功了！！！雖然隻是短暫的成功！！！歸虛009！！！他做到了！！！在‘無’之力侵蝕百分之九十九的瞬間！！！他保持了最後一絲‘自我認知’！！！
    雖然隻有零點七秒！！！但他確實觸碰到了！！！那難以形容的……‘權柄’！！！他看到了！！！他看到了規則網絡的‘線’！！！他甚至……撥動了一下！！！”
    “……代價：歸虛009徹底湮滅，未留下任何存在痕跡。但其最後時刻傳遞出的信息……無比珍貴！！！”
    “……‘歸虛之道’，可行！！！但需要更強的‘錨點’！不是情感！不是執念！而是……某種能與‘無’之本源共鳴的……‘坐標’！！！”
    筆記到此，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