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白薇薇飛奔上二樓，徑直衝進主臥的衣帽間。
    “媽！”
    她從背後一把抱住正在鏡子前挑選披肩的女人。
    腦袋在女人的頸窩裏撒嬌似的蹭來蹭去。
    “我好想你呀！”
    劉燕女士被女兒這突如其來的襲擊逗笑了，伸手寵溺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目光卻透過鏡子，帶著幾分洞察的笑意。
    “是嗎？我怎麽覺得，你這想念裏摻了八分的水？”
    女人的聲音溫婉動聽，卻帶著調侃。
    白薇薇的動作一僵，小臉微紅。
    “哪有！我就是想你了嘛！”
    她嘴硬，但眼神已經開始飄忽。
    “哦——”劉燕女士故意拉長了聲音，慢悠悠地轉過身，捏了捏女兒的臉蛋。
    “那讓你這麽著急忙慌跑上來的，一定是有什麽天大的正事吧？”
    “那……那當然！”
    白薇薇的底氣明顯不足，聲音都小了半截。
    “是有個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劉燕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眼裏的笑意更濃了。
    “讓我猜猜，是不是……帶了個人回來？”
    轟的一聲。
    白薇薇覺得自己的臉頰瞬間就能煎雞蛋了。
    她就知道，什麽都瞞不過她媽的火眼金睛！
    “媽！你、你怎麽知道的！”
    “樓下張姨那大嗓門，我在樓上都聽見了。”
    劉燕嗤笑一聲，點了點女兒的額頭。
    “還用猜？”
    “哎呀！”
    白薇薇徹底破防，跺了跺腳，幹脆不演了，拉起劉燕的手就往外走。
    “不跟你說了！你快下去看看！”
    “這麽急？”
    “再不下去，他要被張姨盤問得底褲都不剩了！”
    看著女兒又羞又急，臉頰紅撲撲像個熟透的蘋果。
    劉燕無奈地搖了搖頭，眼底卻滿是溫柔的笑意。
    這傻丫頭，還是跟小時候一模一樣，藏不住半點心事。
    可愛得緊。
    樓下，陸川正襟危坐。
    張姨的熱情讓他如坐針氈。
    就在這時，樓梯處傳來了清晰的腳步聲。
    他下意識抬頭望去。
    視線中，白薇薇拉著一位氣質卓然的女士走了下來。
    女士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墨綠色長裙，身姿優雅。
    歲月仿佛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反而沉澱出一種從容通透的美。
    那是劉燕，白薇薇的母親。
    陸川的心跳漏了一拍，立刻站起身。
    他看到白薇薇正對他擠眉弄眼，臉上的羞赧還未褪去。
    而劉燕的目光，筆直地落在他身上，嘴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這種感覺……
    很像是那種，傳說中的，見家長。
    這個念頭讓他頭皮發麻。
    “劉阿姨好。”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恭敬地喊了一聲。
    緊接著，他補了一句發自肺腑的讚美。
    “您今天真漂亮。”
    劉燕眼裏的笑意瞬間漾開。
    哪個女人不愛聽好話呢？尤其是來自一個英俊小夥子的真誠誇讚。
    “你這孩子，嘴還是這麽甜。”
    劉燕笑得合不攏嘴。
    “快坐吧，站著幹什麽。”
    很快，晚餐擺上了桌。
    豐盛的菜肴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半晌，她放下筷子，用餐巾輕輕擦了擦嘴角，開了口。
    “小川啊，在東南大學還適應嗎？”
    “挺好的，劉阿姨。”陸川立刻回答。
    “嗯。”
    劉燕點了點頭，似乎很滿意，隨即又說。
    “看著是適應得不錯，比半個月前我見你的時候，臉上總算有點肉了，精神也好多了。”
    話音剛落，旁邊的白薇薇立刻就不幹了。
    “媽！你說什麽呢！”
    筷子往碗裏一放，瞪著自己的母親。
    “他哪裏胖了？他一點都不胖！你沒看他都瘦成什麽樣了！”
    陸川：“……”
    他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直跳。
    不是，這也能吵起來？
    劉燕挑了挑眉，好笑地看著反應過激的女兒。
    白薇薇急了，臉頰氣鼓鼓的。
    “那也不叫胖！那叫恢複正常！媽，你用詞太不嚴謹了，太幼稚了！”
    “我幼稚？”
    劉燕被氣笑了。
    “你看看你，我說他一句，你頂我十句，到底誰幼稚？”
    母女倆你來我往，唇槍舌劍。
    陸川看著眼前這幅景象，忽然有些恍惚。
    這劍拔弩張又莫名溫馨的畫麵，讓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那時候他還很小，有一天，他信誓旦旦地跟母親打賭。
    “媽，我賭爸爸今天回家，肯定是給我帶棉花糖！”
    母親捏了捏他的臉，笑得篤定。
    “我賭你爸是給我帶花。”
    “棉花糖！”
    “是花。”
    小小的陸川不服氣，叉著腰跟母親爭論了半個下午。
    最後也氣鼓鼓地甩下一句：“媽媽你真幼稚！”
    結果，傍晚時分，父親的車停在院子裏。
    車門打開，父親左手一束燦爛的玫瑰，右手一根彩色的棉花糖。
    他先走到母親麵前，將玫瑰遞給她，在她額頭印下一個吻，笑著說：
    “老婆，你贏了。”
    然後，才把那根巨大的棉花糖塞到陸川手裏。
    那一刻，小小的陸川覺得自己輸得徹徹底底。
    母親的笑容在他眼裏，簡直“可惡”到了極點。
    他也是這樣，回懟了一句“幼稚”。
    原來，幸福的家庭，連幼稚的模樣都如此相似。
    他嘴角的笑意還沒來得及完全綻放，就迅速收斂起來。
    “陸川？”
    白薇薇擔憂的聲音將他從回憶裏拉回現實。
    她停止了和母親的爭論，一雙水靈靈的眼睛裏寫滿了緊張。
    “你怎麽了？是不是……是不是我媽說話太直接了？”
    她生怕陸川覺得尷尬，或是覺得她們家的人很奇怪。
    完了完了！他肯定覺得我很煩！
    當著他的麵就跟媽媽吵起來，這算什麽樣子啊！
    他是不是在想，白薇薇平時看起來挺文靜的，怎麽像個炮仗一樣，一點就著？
    還有我媽，說話也真是的，什麽叫“胖了”？那是健康！是帥氣！
    陸川他本來就那麽瘦，好不容易養回來一點點，怎麽能叫胖呢！
    他剛剛是不是在發呆？是不是想找個借口開溜了？
    不行不行，我得趕緊補救一下！
    “沒，沒有。”
    陸川回過神，看著白薇薇急得快要咬到自己舌頭的樣子，心裏一暖。
    他很自然地將話題岔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