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時候滿腦子都是考個好大學，哪有心思談戀愛。後來畢業了，就再也沒聯係過，今天純屬偶然碰上。”
    他開著車，目光平視前方，車流匯成的燈河在他眼底流淌。
    他想起剛才張明玉那張和記憶中判若兩人的臉。
    還有她身邊那個趾高氣揚的男人。
    他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
    “說起來也挺感慨的。”
    “曾經那麽……單純的一個人。”
    “現在怎麽變成這樣了呢。”
    陸川的聲音裏染上了一絲複雜的情緒，他搖搖頭，自言自語般輕聲說：
    “人心易變，真心難留啊。”
    這句話，仿佛一根針，瞬間刺破了車內剛剛緩和的氣氛。
    白薇薇猛地轉過頭來。
    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亮得驚人，像兩簇燃燒的火焰。
    “不對！”
    她斬釘截鐵地反駁，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
    陸川愣了一下，看向她。
    “什麽不對？”
    “你說人心易變，真心難留。這句話，不對！”
    白薇薇坐直了身體，前所未有地認真。
    她盯著陸川，一字一句，仿佛在闡述一個顛撲不破的真理。
    “會輕易改變的，從一開始就不是真心！”
    陸川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沒說話，靜靜聽著。
    白薇薇伸出一根纖細的手指，在空中比劃著，似乎想把自己的理論描繪出來。
    “真心這種東西，很頑固的。它不會因為一點風吹草動就變質，更不會因為時間久了就突然消失。”
    “它隻會……隻會像一塊被燒透的木炭。”
    她的眼神變得有些悠遠。
    “在最滾燙的時候，它能發光發熱，溫暖一切。等熱情燒完了，它也不會立刻消失。”
    “它會一點一點，慢慢地，失去溫度，最後冷卻成一捧誰也點不燃的灰燼。”
    “這個過程或許很長，很痛苦，但絕不會是‘唰’一下的突變。”
    她看著陸川，眼神裏帶著一股執拗。
    “像張明玉那種，畢業幾年就天翻地覆的，那不叫變心，那叫權衡利弊，那叫見風使舵！”
    “她當初對你的那點意思，根本就不是什麽真心，頂多算是一時興起的好感罷了！”
    陸川徹底怔住了。
    他看著白薇薇。
    看著她因為激動而微微泛紅的臉頰，看著她那雙清澈又倔強的眼睛。
    他從未想過，這個平時隻會撒嬌吃醋的小丫頭。
    會對“真心”這兩個字，有如此深刻甚至偏執的理解。
    白薇薇說完，似乎覺得還不夠。
    她往前湊了湊，鼻尖幾乎要碰到陸川的胳膊。
    “就像我們倆。”
    她的聲音忽然軟了下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驕傲和甜蜜。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什麽糗樣我沒見過？我什麽壞脾氣你沒受過？”
    “這麽多年了，我們變了嗎？”
    她問。
    不等陸川回答，她自己就給出了答案。
    “沒有。”
    那雙漂亮的眼睛彎成了月牙，裏麵盛滿了星光和笑意。
    她定定地看著陸川，用一種宣告的，不容置疑的。
    帶著全世界最甜的糖果味道的語氣，輕輕地說：
    “而且，我們以後，會永遠在一起的。”
    車子在離家還有一段距離的街角就熄了火。
    午夜的別墅區寂靜無聲，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和遠處幾聲零落的犬吠。
    兩人下了車，陸川反手鎖門的“嘀”一聲輕響。
    都像是平地驚雷，讓他自己都縮了下脖子。
    白薇薇跟在他身後，還沉浸在剛剛確立關係的巨大喜悅裏。
    整個人輕飄飄的，像踩在雲端。
    她看陸川那副做賊心虛的模樣，彎著腰，踮著腳。
    每一步都落得小心翼翼，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笑聲在空曠的夜裏格外清脆。
    陸川渾身一僵，猛地回頭，一根手指豎在唇邊。
    做了個“噓”的動作，表情緊張得像在拆彈。
    “我的大小姐，你小點聲！”
    他壓低聲音，幾乎是用氣音在說話。
    白薇薇毫不在意地擺擺手，也學著他的樣子，踮著腳尖湊到他耳邊。
    溫熱的氣息吹得他耳朵癢癢的。
    “你怕什麽呀？”
    她的聲音裏滿是藏不住的笑意。
    “我們都成年人啦，在外麵玩晚一點不是很正常的嗎？爸媽不會說你的。”
    陸川聽了這話，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他連忙伸出手，一把捂住了白薇薇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力道卻溫柔。
    他怕的哪裏是這個！
    他怕的是白叔叔！是白方！是那個把他當半個兒子養。
    結果發現自家水靈靈的大白菜被他這頭朝夕相處的“家豬”給拱了的未來嶽父！
    夜歸晚歸，頂多被念叨兩句。
    可“偷家”這個罪名一旦坐實，白方那條掛在衣櫃裏、輕易不出鞘的七匹狼皮帶，怕是要在他身上舞出殘影了。
    女婿膽再大，也怕上娘家。
    尤其是在剛剛“作案”成功，還沒來得及備案的情況下。
    兩人躡手躡腳地打開門，溜進玄關，又悄無聲息地爬上二樓。
    木質樓梯偶爾發出一聲輕微的“咯吱”聲，都讓陸川的心跳漏跳半拍。
    終於，他們站在了二樓的走廊上。
    兩間臥室的門，一左一右，靜靜相望。
    這是他們從小到大最熟悉的距離。
    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在空氣中彌漫。
    陸川舍不得。
    他一點也不想說晚安，不想看著她走進那扇門，然後自己再走進另一扇。
    好像這個完美的夜晚，會隨著門的關閉而畫上句號。
    白薇薇也沒動，就那麽站在自己房門前。
    用那雙在黑暗中依舊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
    最後，還是陸川先打破了僵局。
    他喉嚨動了動，聲音有點幹澀：
    “那個……你先進去吧，早點睡。”
    白薇薇眼巴巴地瞅著他，小嘴微微嘟起。
    她沒說話。
    下一秒，她毫無預兆地，一頭衝了過來。
    不是走，是衝。
    像一顆發射出膛的小炮彈，結結實實地撞進了陸川的懷裏。
    “砰”的一聲悶響。
    陸川下意識張開雙臂，穩穩接住了她。
    女孩柔軟的身體緊緊貼著他，雙臂環住他的腰，把臉深深埋在他的胸口，然後……
    狠狠地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