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髒猛地一沉。
    果然來了！
    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子，又是單純的覺，又是不單純的覺。
    搞了半天，原來最終的審判在這裏等著他。
    他當然看過那封郵件。
    不僅看過，他還把裏麵的每一個字都掰開揉碎了，研究了不下百遍。
    陸川的大腦飛速運轉，無數個念頭瞬間閃過。
    承認？還是否認？
    承認了，就等於把自己放在了砧板上，任人宰割。
    否認？他要怎麽解釋自己會出現在白家，還跟白薇薇的母親單獨喝茶？
    撒謊的念頭剛一冒出來，就被他自己掐滅了。
    在眼前這位仿佛能洞察人心的女人麵前，任何謊言都顯得蒼白可笑。
    他感覺自己的喉嚨發幹，嘴唇囁嚅半天，才艱難地擠出一個字。
    “……是。”
    一個字，仿佛抽幹了他全身的力氣。
    他已經做好了準備，迎接接下來最猛烈的暴風雨。
    或許是勸分，或許是警告，甚至可能是更直接的羞辱。
    然而，劉燕接下來的話，卻讓陸川準備好的一切防禦工事，瞬間崩塌。
    “我不認同。”
    “？”
    陸川猛地抬起頭，眼睛瞪得像銅鈴，滿臉的難以置信。
    他聽到了什麽？
    不認同？
    是幻覺嗎？還是這位阿姨的腦回路又跳躍到了他無法理解的維度？
    劉燕沒有理會他見鬼一樣的表情，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
    目光悠遠，似乎穿透了牆壁，看到了某些遙遠的過往。
    “薇薇是我的女兒，但她首先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她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感情，自己的選擇。”
    “她的人生，應該由她自己來決定。我們做父母的，可以引導，可以建議，但絕不能插手，更不能強迫。”
    她的聲音不疾不徐，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在陸川的心上。
    “青玉的顧慮，我明白。她看著薇薇長大，視如己出，生怕她受一點委屈。她考慮的是家世、背景，是那些最現實、最冰冷的東西，這沒有錯。”
    “你的顧慮，我也知道。”
    劉燕的目光緩緩轉回，重新落在陸川臉上。
    “你擔心我們白家會成為你和薇薇之間的阻礙，擔心我們會用身份和地位來壓你，對嗎？”
    陸川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沒說話，但他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劉燕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卻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力量。
    “所以今天，我把話挑明。”
    “你和薇薇的事情，是你和她兩個人的事。我不會摻和，她父親也不會摻和。”
    “你可以完完全全地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去愛你想愛的人。”
    “我們隻有一個要求。”
    她頓了頓，眼神變得前所未有的認真。
    “好好對她。”
    轟！
    陸川感覺自己的世界觀被徹底顛覆，然後重塑。
    他預想過無數種可能。
    被支票砸臉，被言語羞辱，被勒令滾蛋……
    他唯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種結果。
    巨大的狂喜和錯愕交織在一起，像洶湧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
    他張了張嘴，想要辯解幾句，想要解釋自己和白薇薇其實還……
    可對上劉燕那雙仿佛早已看透一切的澄澈眼眸。
    所有準備好的說辭都卡在了喉嚨裏，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那笑容裏沒有嘲諷，沒有試探，隻有一種長輩對晚輩的溫和與包容。
    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任何的偽裝和否認，都像是一場可笑的獨角戲。
    陸川的臉頰微微發燙，他低下頭，像是做錯事的孩子，聲音小了許多，卻異常清晰。
    “阿姨……其實，我和薇薇已經在一起了。”
    說完，他像是鼓起了畢生的勇氣，重新抬起頭，迎上劉燕的目光。
    “您剛才說的話，我都會記住。”
    “我會對她好，用我的一切去對她好。”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少年的誓言，青澀，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
    劉燕含笑聽著，眼底的滿意之色更濃。
    她點了點頭，似乎對這個答案非常滿意。
    隨即話鋒一轉，語氣裏多了幾分寵溺的無奈。
    “那就好。不過有句話我也得提前跟你說。”
    “薇薇那丫頭的脾氣，都是我和她爸從小慣出來的，嬌氣、任性，有時候還不講道理。你要是受了委屈，別憋著，直接跟我們說，我們替你做主。”
    陸川一愣，隨即心裏湧上一股暖流。
    這已經不是把他當外人了。
    他連忙擺手。
    “沒有沒有，薇薇她……她很好。”
    “行了，別替她說話了。”
    劉燕輕笑一聲，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客廳裏的氣氛，從一開始的劍拔弩張，到中途的驚心動魄。
    再到現在，終於變得溫馨而融洽。
    陸川緊繃的神經也徹底鬆弛下來。
    然而，他還是太天真了。
    他以為今天的過山車之旅已經抵達終點，可劉燕接下來的話。
    又把他狠狠地甩上了一個新的高峰。
    “對了，還有件事。”
    劉燕放下茶杯，表情又變得嚴肅起來。
    “青玉那邊還有個提議，我覺得有點道理。你們現在年紀還小，薇薇的身體底子又不算特別好……”
    她斟酌著詞句，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所以……我希望你們暫時還是分房睡。”
    “畢竟，那種事……對女孩子的身體消耗還是挺大的。”
    陸川的臉，“轟”一下，從脖子根紅到了耳尖。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像一尊被瞬間點燃的雕塑。
    什……什麽事？
    那種事？！
    他跟白薇薇清清白白，手都沒怎麽牽過！怎麽就直接快進到“那種事”了？
    阿姨您是不是對我有什麽誤會？
    不！
    重點是，跟一個二十歲的大男孩，還是自己女兒的男朋友。
    這麽麵不改色心不跳地討論“那種事”，真的合適嗎？！
    陸川感覺自己的cpu快要燒了。
    他可以麵對千萬人的指責，可以承受泰山壓頂的壓力。
    但他真的頂不住一位優雅的丈母娘，用談論天氣一樣的口吻，跟他討論如此私密且羞恥的話題。
    這已經不是降維打擊了，這是維度坍塌！
    他能理解劉燕的擔憂。
    作為一個母親，關心女兒的身體，這再正常不過。
    可理解歸理解，這羞恥感也是實打實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