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瞬間，白薇薇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
    然後又緩緩鬆開，留下滿腔酸澀。
    是啊。
    他吃過的苦，她怎麽會不知道。
    陸家那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幾乎將這個養尊處優的少年打入塵埃。
    而她，非但沒有伸出援手，反而在他最狼狽、最需要支撐的時候。
    用最傷人的話語，親手將他推得更遠。
    她才是那個最殘忍的壞人。
    這段過往，像一根紮在兩人心底最深處的刺，被小心翼翼地包裹起來。
    誰也不敢輕易觸碰。一提及，便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可現在……不一樣了。
    白薇薇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小小的陰影。
    她看著陸川拉著自己的那隻手，骨節分明，掌心溫熱。
    過去無法改變，那就用未來補償吧。
    從今往後，她會加倍對他好。
    把他曾經缺失的溫暖，一點一點，全部補回來。
    “好！那就這麽說定了！”
    陸川完全沒察覺到她內心翻湧的情緒。
    隻當她是被自己的“大廚宣言”給鎮住了。
    他得意洋洋地一揚下巴，反手將她的五指扣入自己掌心，拉著她就走。
    “走，我的專屬小白鼠，我們去超市大采購！”
    “誰是小白鼠啊？”
    白薇薇被他拉著一個趔趄，嘴上嗔怪著，腳步卻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陽光正好，校園裏人來人往，充滿了青春鮮活的氣息。
    兩人手牽手走在林蔭道上，就像校園裏任何一對最普通不過的情侶。
    陸川心情極好，一路都在嘰嘰喳喳。
    一會兒指著不遠處的籃球場說自己當年如何叱吒風雲，一會兒又點評路邊新開的奶茶店看起來不如老店正宗。
    白薇薇安靜地聽著，偶爾應和一兩句。
    她的目光描摹著他被陽光曬得有些發紅的耳廓，感受著掌心傳來的、不容錯認的溫度。
    那點殘存的愧疚與酸楚，漸漸被一種名為“滿足”的情緒所填滿。
    真好。
    他還在這裏。
    還在她身邊。
    就在這時，一陣喧鬧的音樂和熱情的招攬聲傳了過來。
    不遠處的小廣場上，支起了一個個五顏六色的帳篷。
    拉著各式各樣的橫幅——“‘幻影’輪滑社，帶你追風帶你飛！”
    “‘墨韻’書畫社，尋覓校園王羲之！”
    “‘次元’動漫社，二次元的家人們在哪裏！”……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社團招新季。
    學長學姐們使出渾身解數，熱情洋溢地向路過的學弟學妹們發放傳單。
    整個廣場熱鬧得像個集市。
    陸川的腳步慢了下來，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切。
    “誒，你看那個，‘荒野求生社’？現在大學社團都玩這麽野了嗎？”
    他指著一個掛著骷髏頭旗幟的帳篷，嘖嘖稱奇。
    白薇薇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還沒來得及發表意見。
    就感覺一道極其熱切的視線鎖定了他們。
    一個梳著高馬尾、穿著跆拳道服的學姐，正雙眼放光地朝他們這個方向快步走來。
    她手裏拿著一遝傳單，目標明確，氣勢洶洶，仿佛已經預定了兩個新社員。
    看樣子是跆拳道社的。
    陸川也注意到了，他下意識地把白薇薇往自己身後拉了拉。
    衝著那個學姐露出了一個禮貌而疏遠的微笑，準備開口婉拒。
    然而，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那位氣勢如虹的學姐，在離他們還有三四米遠的地方。
    腳步像是被釘子釘住一樣，猛地刹停了。
    她臉上的熱情笑容，在看清白薇薇的臉時，瞬間凝固。
    猶豫了片刻。
    最後，她隻是飛快地、甚至有些狼狽地衝白薇薇這邊點了點頭。
    然後猛地一個轉身，幾乎是落荒而逃般地鑽回了自己社團的帳篷裏，再也沒探出頭來。
    整個過程快得不可思議。
    廣場依舊人聲鼎沸，可他們三人之間這短暫的交鋒
    卻形成了一片詭異的真空地帶。
    陸川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眉頭微微蹙起。
    他銳利的目光從那個學姐消失的帳篷，緩緩移回到白薇薇的臉上。
    這反應……不對勁。
    非常不對勁。
    那學姐看薇薇的眼神，根本不是看見一個漂亮學妹的眼神。
    倒像是……看見了什麽教導主任一樣的存在。
    白薇薇自己也愣住了。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位學姐的視線從一開始落在陸川身上的驚豔。
    到轉向自己時的驟然大變。
    那股撲麵而來的熱情，瞬間熄滅。
    怎麽回事？
    她疑惑地抬起手，指尖輕輕碰了碰自己的臉頰。
    “我臉上……長了什麽奇怪的東西嗎？”
    她小聲問陸川，語氣裏滿是純粹的不解。
    她今天出門前明明照過鏡子了，妝容很淡，臉上也幹幹淨淨的，沒什麽不妥。
    為什麽那個學姐會是那種反應？
    陸川沒有立刻回答。
    他的眼神深了深，握著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緊了幾分。
    他凝視著她那雙清澈又茫然的眼睛，確定她不是在開玩笑。
    她是真的不知道。
    這個發現，讓陸川的心裏冒出了一個更加離奇的猜測。
    他忽然想起，剛剛一路走來，似乎……好像……總有一些學生在看到白薇薇後。
    會下意識地避開視線，或者繞著道走。
    之前他沒在意，隻當是巧合。
    現在看來，根本不是。
    “沒有。”
    陸川壓下心頭的萬千思緒，唇角重新掛上輕鬆的笑意。
    他伸出另一隻手，寵溺地捏了捏她的臉蛋。
    “什麽都沒有，就是太好看了，把人家學姐給驚豔得不敢上前了。”
    “胡說八道。”
    白薇薇被他逗笑了，拍開他的手，心裏的那點小小的疑雲瞬間煙消雲散。
    她認識的陸川就是這樣，嘴裏永遠跑火車。
    那個跆拳道社的帳篷，再無動靜。
    “喂，你在想什麽呢？”
    白薇薇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她仰著小臉，清澈的眼眸裏還帶著一絲被他剛才那句“太好看了”逗樂後的餘韻。
    陸川心髒微微一緊。
    他視線一轉，落在了不遠處人聲鼎沸的體育館上。
    “沒什麽。”
    他指了指體育館巨大的拱形入口。
    “社團迎新體育館裏應該也有，我們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