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特助心裏嘀咕，他手上這份文件是剛傳真過來的，是京都分公司新年度經費申請。京都張總已經跑總部好幾次了，陸總都沒批。
    這回，聞到了肉味，這才趕緊傳真過來碰碰運氣。
    張總此刻，正在趕過來，人應該已經上了飛機。
    從陸庭澤進陸氏起，楊啟明就跟著他，對他的了解恐怕勝過陸老夫人。
    這回的情況，絕對不對勁。
    但他左思右想，想不通到底是哪裏不對勁。
    “沒事？”
    陸庭澤蹙眉，今天這些人是怎麽回事，一個個的奇奇怪怪，錯誤百出的。
    “陸總，這是京都分公司的上年度財務核算和下年度預算審批申請，您請過目。”
    楊啟明趕緊將文件拿出來，已經走到了這兒，隻能博一把。
    “你這是，想去京都分公司做助理了？”陸庭澤開口，聲調平平。
    楊啟明到底是幹了七年的特助，就算心裏已經怕得要死，麵上還是強裝鎮定：“隻要陸總不趕我走，我一輩子都是陸總的特助。”
    趕緊解釋，“這份文件是今早張總發過來的，對今年的預算又做了一次調整，想讓陸總先過目。”
    陸庭澤這回沒說什麽，翻看著文件。
    他怎麽感覺，今天要簽的文件特別多。
    簽完這份，楊啟明開始匯報接下來的工作和行程安排。
    “中午有個視頻會議，和約翰集團的總裁史密斯先生進一步商討並購案；下午兩點，和蘇氏有個見麵會，商談城南的商圈開發；晚上有個飯局......”
    陸庭澤伸手揮了揮，製止了楊特助的匯報。
    “約翰集團的資料，先拿過來，視頻會議先取消。”
    楊特助不解：“上一次您去M國和史密斯先生提出的那些要求，對方有鬆動，這次會議估計對方......”
    “取消！”陸庭澤開始不悅，他覺得今天的楊特助和其他人一樣不對勁，“不舒服就去醫院看看，陸氏不至於壓榨員工到這個地步。”
    楊特助嘴巴張了張，最終閉上了。
    被老板陰陽有病，敢怒不敢言。
    “等會兒。”
    楊啟明剛到門口準備開門出去，又被陸庭澤叫住。
    回頭見到自家總裁正看著手機，一臉不解，楊啟明覺得自己看錯了，無所不能的陸總，竟然還有想不明白的問題。
    楊啟明心裏雨過天晴，微笑轉身：“陸總，您叫我。”
    陸庭澤正看著微信，他又點了幾次好友添加頁麵，又刷新幾遍，還關閉重新打開，卻依然沒有好友通過的消息。
    “要是，有人讓你掃碼添加微信，卻又不通過，是什麽情況？”
    楊啟明覺得自己幻聽了，一時之間不知作何反應。
    他是個優秀的特助，就算是陸庭澤這麽苛刻的老板，除了最初的那一個月裏麵，有點過他一兩回，其他時候對他的工作都還算滿意。
    他自以為悟性高，理解能力強，察言觀色能力也尚可，基本都可以通過三言兩語揣摩到老板的心思。
    可是，這一次，楊啟明卡殼了。
    “有沒有可能，她忘了。”陸庭澤又問了一遍。
    楊啟明整個人都有點懵。
    陸總在問什麽？
    他在問加女孩子微信的事情。
    他被搭訕了？
    不，沒人敢搭訕他，也沒有這個機會。
    他搭訕別人？更加不可能。
    這麽多年，他身邊的蚊子都是公的，除了老夫人、小小姐和大夫人，沒有人能夠近他一米內。
    更別說加微信。
    他加了誰的微信？
    還掃碼。
    都掃碼了，對方也不通過他的好友申請。
    那就不可能是客戶，發生了什麽事？
    嫣然小姐把陸總刪了又掃碼加上，還不給通過？
    楊啟明覺得自己腦子忽然宕機，沒法思考。
    “算了。”陸庭澤見自己的特助像個白癡一樣愣在原地，十分厭煩，示意他趕緊滾蛋。
    從陸庭澤辦公室出來，楊啟明就進了秘書辦：“小黃、小李，你們大家都過來，我有事問你們。”
    秘書辦五六個腦袋湊到一堆，嘰嘰喳喳，時而搖頭時而點頭，時而歡笑時而疑惑。
    陸庭澤有些不高興。
    林若薇沒有通過他的好友申請。
    昨天下班，陸老夫人叫他回老宅，他知道又是催他去相親，便想借口不去。
    到了晚些時候，竟收到侄女給她發的消息，雖然是個小表情，卻已經是很大的進步。
    她又輕微自閉症，極少開口說話，十分想念他了才會拿手機給他發點東西。
    有時候是小狗的照片，有時候是早餐、中飯，又或者是別的隨便拍的什麽。
    陸庭澤收到信息，就會回去看她，陪她玩，跟她說話。
    當然，都是他在說。
    她聽。
    他不是個話多的人，他覺得這定然是老天然特地安排了這麽個侄女給他，讓他把一輩子要說的話，用另一種形式說完。
    畢竟，這個世界另一個他想說話的對象，已經離開七年了。
    驅車回老宅。
    陸老夫人果然一見到他就問：“你和蘇家大姑娘，見過麵沒有？感覺怎樣，蘇家跟我們交情不錯，蘇瀟瀟人長得漂亮，性格也好，又是學的金融，將來可以做你的左右手......”
    陸庭澤沒聽完，也沒回話，徑自上樓找陸嫣然。
    “嫣然，看叔叔給你帶了什麽好吃的。”
    剛推開門，就見嫣然倒在地上。
    第一時間送到醫院，總算有驚無險。
    說實話，他是緊張的。
    從七年前起，這個世界上，讓他在意的事情就很少，如今總算還有個嫣然。若是她再有什麽事，陸庭澤不知道自己會如何。
    知道脫險，他終於放心，站在窗邊，看著這城市夜景。
    他看到了醫院對麵一家雲吞店，上麵貼著一隻偌大的熊貓，旁邊有很多小熊貓。
    他想到了另一個人，她很喜歡熊貓，也很喜歡吃雲吞。
    硬拉他去吃雲吞，一邊吃，一邊問他："阿澤，你將來想要生幾個寶寶？"
    他差點被雲吞嗆得背過氣去。
    陸庭澤有些心煩，很想抽煙。
    這些年，他煙越抽越多。
    這兒是醫院，加上一會兒要去見嫣然，就忍住了。
    看著那雲吞店也有些不順眼，便扭過頭。
    那一刹那，他覺得比七年還久。
    他看到了她。
    穿著白大褂，一頭黑發已經過肩，簡單束著，白皙的臉蛋和七年前一模一樣，尤其那雙眼睛，像有漫天的星星般，光芒四射。
    陸庭澤終於控製不住去摸煙，摸了好幾下才摸到，他手有些抖。
    簽過數十億合同都不曾有過任何錯處的手，舉起嫣然可以跑個馬拉鬆的手，此時竟然抖得厲害。
    嚐試好幾下，才抽出一隻煙。
    放到嘴裏含著。
    她就在那兒，離他幾米遠的地方，跟醫護人員說話，神色專注。
    她好像也看到他了，不像自己，她似乎十分冷靜。
    陸庭澤設想過自己見到她的種種心情，怨恨、開心、驚喜，卻從未想過委屈。
    他甚至心裏酸澀地想要流淚。
    抬腳朝著她走過去。
    心緒正煩亂時，大嫂李明麗趕來了。
    陸庭澤鬆了一口氣，李明麗比她大方得多，和林若薇交談得十分輕鬆自在。
    還想要引薦他倆認識。
    隻是，剛好大哥打電話過來，待接完電話時，人已經不在了。
    當晚，他就讓楊啟明查了兒童醫院急診室排班表，又讓人查了兒科門診，住院部排班表。
    知道了第二天她休假，難怪嫣然的主治醫生換了。
    但他還是找到了理由。
    去找她的理由。
    一夜沒睡，怕她不肯見，一大早就在醫院門口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