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2章 今夜帳暖,狼已在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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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穀關,拓跋那紮府邸。
    落針可聞。
    地上一片狼藉,鐵質的酒杯扭曲變形,醇香的馬奶酒潑灑了一地。
    拓跋那紮,北蠻東院大王麾下最勇猛的千夫長。
    此刻,他正像一頭被沉默的雄獅,冰冷的看著堂下一眾百夫長。
    他臉上那道從額頭一直延伸到下巴的刀疤,此刻顯得愈發猙獰可怖。
    他越是不作聲,大廳下跪著的十餘名百夫長,頭埋得越低,身體的顫抖越是無法抑製。
    “兩百人的押運隊,全沒了?“
    拓跋那紮終於開口了,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冷若冰霜。
    ”拉巴爾死了,很好!“
    “但他死之前,連敵人是誰,有多少人,用什麽兵器,都沒能傳回來一個字。”
    ”草原勇士的臉,就這麽給丟了!”
    十餘名北蠻百夫長頭顱緊貼地麵,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他們都知道拓跋那紮的脾氣,這位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悍將,看似平和,實則性情暴虐,被他親手砍了的下屬,也不是一個兩個了。
    “將軍息怒!”
    一個看起來稍顯精明,留著山羊胡的百夫長硬著頭皮站了出來,他是拓跋那紮的親信,名叫呼延碩。
    “據那逃回來的斥候說,敵人行蹤詭異,刀法邪門,而且……而且似乎有鬼神之助,能在數步之外,取人性命。”
    “鬼神之助?”
    拓跋那紮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猛地一腳將那名仍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斥候踹翻在地。
    “把你的舌頭捋直了再說話!什麽鬼神?你看清楚了,那到底是什麽東西!”
    那斥候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跪好。
    “小人……小人沒看清,隻看到一道刀光閃過,然後……然後拉巴爾百夫長便身亡落馬……
    那支部隊,來無影去無蹤,我們的人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衝散了……他們就像……就像荒原上的幽靈!”
    “幽靈……”
    拓跋那紮眯起雙眼,眸中的暴怒逐漸沉澱,化為一絲陰冷的殺機。
    他不是拉巴爾那樣的蠢貨。
    他知道,這片土地上沒有什麽鬼神,有的隻是比狐狸更狡猾,比惡狼更凶殘的敵人。
    一支能全殲兩百人輜重隊,並且自身幾乎沒有傷亡的部隊,絕不是什麽普通的乾朝軍隊。
    尤其是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幽穀關外的荒原上,其目的不言而喻。
    這是衝著他的補給線來的!
    “有點意思。”
    拓跋那紮的嘴角咧開一個殘忍的弧度。
    “乾朝的那些縮頭烏龜,總算派了幾個有膽子的家夥出來。
    不過,他們以為靠著一些偷雞摸狗的把戲,就能撼動我拓跋那紮鎮守的幽穀關嗎?”
    他走到巨大的沙盤前,目光在亂石崗那片崎嶇的區域停留了片刻。
    “傳我將令!”
    拓跋那紮的聲音冰冷如刀。
    “‘蒼狼’親衛隊,即刻出動!阿古拉,你親自帶隊!”
    此言一出,在場的所有百夫長臉色都是一變。
    蒼狼親衛隊!
    那是拓跋那紮從數萬大軍中,精挑細選出來的五百名最精銳的騎兵。
    每一個都是馬術嫻熟、箭術精湛的草原之子,他們騎乘著最神駿的科爾沁戰馬,裝備著最精良的彎刀和弓箭,是拓跋那紮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
    而阿古拉,更是蒼狼親衛隊中的王牌,一個像狼一樣狡猾,像鷹一樣敏銳的追蹤大師。
    據說他能通過馬蹄印的深淺,判斷出敵人離開的時間。
    能通過風中的氣味,辨別出敵人的方向。
    由他帶隊去搜捕,簡直是殺雞用牛刀!
    “將軍,區區一股乾朝殘兵,何須動用蒼狼衛?”呼延碩有些不解。
    “我要的,不是趕走他們,也不是擊敗他們。”
    拓跋那紮的手指,重重地按在沙盤上,幾乎要將那片區域捏碎。
    “我要阿古拉,把他們給我一寸一寸地搜出來,然後,把他們的人頭,一個不少地給我帶回來!”
    “我要用這群不知死活的乾朝人的腦袋,在幽穀關外,築成一座京觀!
    我要讓虎門關裏的那些懦夫們知道,這片荒原,是誰的獵場!”
    拓跋那紮的聲音,在大廳中回蕩,充滿了血腥與暴虐。
    ……
    與此同時,數十裏外的亂石崗。
    狂歡過後的營地,漸漸恢複了平靜。
    篝火的餘燼在夜風中明明滅滅,疲憊的士兵們枕戈而眠,隻有負責警戒的哨兵,在夜色中凝立。
    中軍帳內,油燈的光暈昏黃而溫暖。
    林昊並沒有睡,他正借著燈光,在一塊獸皮上寫寫畫畫。
    那不是地圖,而是一些奇怪的符號和圖形。
    秦良月坐在他的對麵,靜靜地擦拭著自己的銀槍。
    槍身已經被她擦得鋥亮,倒映著她清麗而專注的臉龐。
    帳篷內很靜,隻有筆尖劃過獸皮的沙沙聲,和絲綢擦拭金屬的輕微摩擦聲。
    這種感覺很奇妙,沒有戰場上的緊張與肅殺,反而有一種難言的溫馨與默契。
    “你在畫什麽?”
    秦良月終於忍不住開口。
    “好東西。”
    林昊頭也不抬,神秘地笑了笑。
    “等畫好了,你就知道了。”
    他畫的,正是複合弓的簡易結構圖,以及一些基礎的射擊要領。
    他打算從幽穀營裏,挑選出幾個眼力最好,心性最沉穩的士兵,開始進行秘密訓練。
    雖然他現在每天隻能拿出一把弓,但理論知識和基礎訓練,完全可以提前開始。
    他相信,用不了多久,當他湊齊一個“狙擊班”的時候,那將會是送給拓跋那紮的一份大禮。
    秦良月沒有再問,她知道這個男人總有層出不窮的鬼主意。
    她將擦拭好的長槍立在一旁,從懷裏取出一個小小的瓷瓶,和一卷幹淨的麻布,走到了林昊身邊。
    “把手伸出來。”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嬌俏的命令。
    林昊一愣,抬起頭,看到她手中的傷藥,才反應過來。
    激戰中,他的左小臂被一個垂死的蠻兵劃開了一道口子,不深,血已經凝固,他渾然未覺。
    “一點小傷,不礙事。”
    “軍中,沒有小傷。”
    秦良月不由分說,拉過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卷起他的袖子。
    當看到那道血肉翻卷的傷口時,她的眉頭輕輕蹙了一下。
    她倒出藥粉,均勻地灑在傷口上,動作輕柔得不像一個久經沙場,殺人如麻的女將軍。
    清涼的藥粉落在傷口上,驅散了火辣辣的痛感。
    林昊看著她低垂的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燈光下投下一片柔和的剪影。
    鼻尖縈繞著她身上傳來的一股淡淡的的清香,心中不由得一蕩。
    這個女人,穿著銀甲時,是英姿颯爽、威風凜凜的秦將軍。
    脫下戰甲後,卻也有著尋常女兒家的溫柔與細致。
    他忍不住伸出另一隻手,想要去觸碰她散落在臉頰旁的一縷秀發。
    可手伸到一半,他又停住了。
    最終,他隻是在她包紮完畢,準備收手的那一刻,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
    秦良月渾身一僵,抬起頭,那雙清亮的眸子撞進他深邃的眼底,裏麵映著跳動的火光,也映著她微紅的臉頰。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
    就在這曖昧的氣氛即將滿溢的瞬間,帳篷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瞬間打破了帳內的寧靜。
    “報!校尉大人!”
    李德全的聲音在帳外響起,急切而凝重。
    “前方發現敵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