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我討厭夫兄。

字數:4891   加入書籤

A+A-


    “裴——”
    容諫雪隻說了一個字。
    所有聲音都被堵在了喉頭,抱著她腰身的力道寸寸收緊。
    裴驚絮居高臨下地回望著他,纖長的眼睫濡濕,還掛著晶瑩的淚水。
    容諫雪稍稍抬眸,她臉上的淚珠便滾落至他的眉眼間,滾燙灼熱。
    她不得章法,卻也能輕易勾起他不算幹淨的心思。
    他抱著她,似乎要將她整個人融入骨血一般。
    容諫雪並不重欲,哪怕是自己,也極少做這檔子事。
    不一樣。
    全然不同。
    他悶哼一聲,甚至略微慌亂地抓住了她的腕骨。
    力道漸緩,容諫雪這才分出幾分清明,抬眸又去看她。
    ——她並未看他。
    仍是低著頭,專注著。
    隻是因為他牽了她的手,所以速度慢了下來。
    容諫雪眉頭緊蹙,嗓音低啞:“看我……”
    帶著幾分不容置喙的命令。
    深吸一口氣,裴驚絮終於垂眸,一雙淚眼與他相對。
    她還在哭。
    收緊指骨,容諫雪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卻是稍稍抬眸,涼薄的唇漸漸向她靠近。
    可就在相觸碰的一瞬,裴驚絮猛地別過頭去,躲開了他。
    ——她不欲承接他的吻。
    意識到這一點,容諫雪帶有欲色的眸瞬間沉下。
    眼中明滅交織,裴驚絮眸光晃動,眼神怯怯,如同受驚的幼鹿。
    容諫雪眯了眯眼,橫在她腰間的手收緊,將她整個人壓在他懷中。
    他抓著她的腕骨,感受到了她的動作。
    外麵雨勢漸大,雨聲淅瀝,房內燭火跳動幾下,溫暖昏黃。
    雨聲遮掩住了所有聲息,兩人似乎也再未說過一句話。
    容諫雪按著她的手幫她。
    眼中點點星火愈燃愈烈,大有燎原之勢。
    裴驚絮不過稍稍鬆了力道,男人便按著她的手背,不容離開。
    “嗤——”
    水聲。
    隨後,便是長久的,並不勻稱的喘息聲。
    裴驚絮仍被他抱在懷中,力道分毫不減。
    即便他緩著心神,也並未放開她。
    裴驚絮垂頭,便見他分出幾分清明,拿了一旁的巾帕給她擦手。
    手指一頓,裴驚絮掙開他的懷,向後退了幾步。
    “夫兄早些休息,阿絮先告辭了。”
    雨停了。
    裴驚絮搖晃著起身,她裹了裹身上的外衣,纖弱的身影如同夏夜的月色。
    她轉身欲走,卻被麵前的男人抓住了衣角。
    他啞著聲,嗓音如同摩挲過的沙礫:“所以那句是不是真的?”
    裴驚絮並未回頭:“夫兄問的哪句?”
    “你說,你討厭我。”
    女人低著頭,雨夜無月色,隻有無盡的風聲入耳。
    “是真的,”她淡淡,“我討厭夫兄。”
    說完,她掙開男人的手,沒去看他的臉色,抬腳離開。
    裴驚絮淋了雨,回到西院時,叫紅藥給她準備熱水澡。
    她身上倒是沒什麽可疑的痕跡。
    ——畢竟也隻是手而已。
    泡在溫熱的木桶中,裴驚絮愜意地閉上眼睛,嘴角勾起幾分真摯的笑容。
    算是險勝。
    她去找容諫雪之前,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借著“牽手”的機會,判斷她的脈搏。
    謊言被戳破,隻能用更多的謊言去圓。
    隻不過,完全的謊言很容易就會被揭穿,所以裴驚絮對容諫雪所說的那些“往事”,倒也不全是假的。
    她及笄那年確實被一個位高權重的男人灌醉了,他也確實想要對她欲行不軌。
    隻不過途中裴驚絮清醒過來,拿起一旁的菜刀,一把砍下了他的小指與無名指。
    他也確實用名節一事來要挾她,讓她封口,將此事爛在肚子裏。
    但裴驚絮並不在意什麽清白名聲,她之所以答應了那個男人的要求,隻是擔心他會對爹爹娘親不利。
    那件事也並未成為她什麽“不堪回首的往事”。
    ——錯的人不是她,她不需要活在陰暗與擔驚受怕中。
    隻不過這些,裴驚絮是有選擇地跟容諫雪交代的就是了。
    一個謊言如何才能最難被拆穿呢?
    當十句話中,隻有一句假話時,最不容易揭穿。
    裴驚絮用這件往事,堪堪贏下了容諫雪的憐憫與愧疚。
    至於他相不相信……
    哪怕他當真去查了早年花想容的賬目,也能跟她所說的對上,所以,裴驚絮不擔心他調查下去。
    ——她隻是萬萬沒有想到,哪怕在這種時候,她以為他們二人關係已然算是親密,他竟能那般理智淡漠地按著她的脈搏,對她說出“撒謊”二字。
    容諫雪這個人,實在可怕。
    跟這樣一個男人耍心思,無異於刀口舔血,裴驚絮每一步都必須走得小心翼翼,稍有不慎,滿盤皆輸。
    所以這一次,裴驚絮絕不能這麽輕易地“原諒”容諫雪了。
    他能一次兩次察覺到錯處,甚至不懼與她關係破裂,也要提出自己的懷疑。
    這樣的性格對於裴驚絮而言,實在難辦。
    所以不論如何,這一次裴驚絮必須要治一治他的“多疑”了。
    而且……
    想到這裏,裴驚絮勾唇,輕笑出聲。
    今夜之後,依照他的性子,估計又要整理好久的思緒了。
    這一次,裴驚絮不打算去打擾他。
    雨下了整整一夜。
    長安城都被一片雨霧籠罩其中。
    裴驚絮難得睡了個懶覺,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了。
    門外,紅藥早早地在外頭候著了:“姑娘,您醒了嗎?”
    敲門聲傳來,裴驚絮“嗯”了一聲,睡眼惺忪:“進來吧。”
    紅藥這才推門而入,拿了水盆和手巾,侍奉裴驚絮洗漱更衣。
    “哦對了姑娘,今日一早,江侍衛來過了。”
    裴驚絮看著銅鏡,有些驚訝地挑眉:“江晦來過?”
    “是,來過好幾次了,”紅藥一邊幫裴驚絮梳頭,一邊稟報道,“說是長公子著了風寒,想讓您過去看看。”
    “姑娘,咱們要去嗎?”
    裴驚絮嘴角勾起笑意,她輕揚眉骨,語氣嬌軟:“生病了便去找大夫,找我能省什麽事。”
    紅藥抿唇笑笑:“懂了姑娘,那奴婢一會兒去回了江侍衛。”
    裴驚絮心情不錯:“有人來就說我也著了風寒,不便見客。”
    紅藥點頭:“姑娘今日有什麽安排?”
    裴驚絮眯了眯眼,眸中劃過一抹精明。
    “去城外,繼續施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