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剛過，夜色尚未褪盡，貢院門前已是燈火通明。
    數千名來自全國各地的舉子，經過嚴格的搜檢，魚貫進入這決定無數人命運之地。
    空氣中彌漫著緊張與肅穆，隻有靴子踏在青石板上的沙沙聲，以及官吏低沉的指令聲。
    黎訴等人在這樣的環境下，也都不再說話，沉默地等著指令。
    該說的也說得差不多了，到了現在，說多了反而會讓彼此更緊張。
    黎訴自己倒是無所謂，就是怕林澤他們緊張。
    而林澤他們在來之前是緊張的，現在也冷靜下來了。
    他們準備得還算充分了，自己該做的也做了，該努力的也努力了。
    無論結果如何，他們這些時間都沒有荒廢，都有在認真努力的，問心無愧的。
    這樣想著，也就沒有那麽緊張了。
    在會試開始之前，對於狀元的猜測就如火如荼，賭場之中關於這個還有專門的部分。
    開了好幾個，有猜測狀元人選是世家還是農家的，也有猜測前三甲具體是誰的，準確到具體的人。
    這個有所有舉人的名字，目的其實也挺明顯的，讓來參賽舉人為了讓自己不至於一點人都沒有，多少都得花點給自己壓壓場子。
    無論是百姓還是世家，不少人都參加了。
    刑路菲最後還是壓了自己哥哥，但又怕自己血本無歸，她的銀子也是銀子，就把一部分壓在了黎訴身上。
    魏楚兒這邊把自己的銀子都壓在了自己義兄黎訴的身上，心裏也有點忐忑，這可是她自己攢下來的所有銀子了，說一點都不擔心是假的。
    賭坊的人都有些茫然了，“這個黎訴是誰啊？也沒有聽說過啊？怎麽排到這麽前麵來了？”
    “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情況，敢把銀子放在這麽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身上，這是誰銀子多得沒處花？”
    其實除了魏楚兒，魏世安這邊也下注了，席盛也暗戳戳地下了，隻是不想讓自己徒弟在吊車尾的位置而已。
    而來京城中的舉人認識黎訴，也往黎訴身上下注了一點。
    他們也自己都不壓，在吊車尾一文錢都沒有就沒有吧，隻要黎舉人真的是狀元，他們就賺了。
    賭場的人也沒有想到有的舉人連自己都不壓，卻把銀子壓到了這位叫做黎訴的舉人身上。
    賭場的人還想著是黎訴自己找人給自己撐場子，讓他們賺大錢。
    但在京城之中，支持黎訴的人畢竟還是少數，所以黎訴在賭場中的押注排名剛好擠進前十的位置。
    前十的位置每一個之間押注都差距挺大，所以第十這個位置，說顯眼也顯眼，說不顯眼也不顯眼。
    前麵三位是占了大頭的，算得上是一騎絕塵。
    而另外一個世家子還是農家子，也是呈現一邊倒的程度，基本都選擇了世家子。
    結合所有的情況來看，其實前三裏麵，有兩位是世家子，而且是在最前麵兩位，往年的科舉中，最後中狀元的人是農家子畢竟還是少數的情況，更多的還是世家子。
    所以大多數人都選擇了世家子。
    ……
    黎訴他們這邊也準備進場了。
    前麵的流程黎訴已經十分習慣了，大同小異。
    被帶到了自己的位置後，黎訴環視一周，當做熟悉環境了。
    還好他抽出了幾天的時間來休息放鬆了，不然又到這樣的環境裏麵，真的讓人有點難受。
    因為前幾天的好好休息了，現在黎訴精神抖擻。
    黎訴不停地在心裏勸自己，再堅持堅持就不用參加這樣的考試了。
    考試不可怕，可怕的是在這樣的狹窄的地方連待很多天，所有的事都在這裏麵解決。
    這種苦誰受誰知道。
    黎訴深吸一口帶著早春寒意的空氣，定了定神，將物品一一擺放整齊。
    唯一值得開心的事，會試不是在夏天，空氣中有冷意，但不會出現那種臭到讓人無法呼吸的情況。
    黎訴現在的身體鍛煉得好，並不怎麽懼怕寒冷。
    所以這個情況對於他來說，比夏天炎熱和臭味好接受多了。
    不過對於身體不好的舉人，受不了寒的舉人來說，這個點也挺致命的，不注意就要生病。
    對於這個時代來說，感冒發燒可不是小問題。
    所以能堅持到殿試的，基本身體都還可以。
    不然鄉試的炎熱，會試的冷意，就讓身體不好的人止步了。
    卯時正，三聲淨鞭響過，貢院大門轟然關閉。禮部尚書親自宣讀聖諭，聲音在空曠的場地上回蕩。隨後，厚重的試卷被分發至每個舉子手中。
    黎訴一如既往地先瀏覽所有題目。
    瀏覽完題目，黎訴就知道許多人看到題目就想死一死了。
    經義策論的部分就比之前的會試有難度，可能看到這裏大多數舉人還是心驚，驚出一身冷汗。
    但再看到算數的部分，很多舉人怕是會想以頭搶地，當時死在那裏了。
    算數的第一題是，“今有官倉改建磚囷（qūn，圓形穀倉）一十二座，各囷高一丈八尺，底徑一丈二尺，牆厚一尺二寸。
    一問，每囷容米幾何？
    二問，若每方磚長一尺二寸，寬六寸，厚三寸，砌囷牆需磚幾何？
    三問，建此十二囷，共需磚塊、役夫若幹？若每匠日砌磚三百，每夫日運磚八百，匠、夫工食銀每日各五分、三分，計銀幾何？”
    而這個題目是算數中最簡單的一個了。
    這和之前考雞兔同籠之類的，不算是一個難度的了。
    這道題不僅考核的立體幾何體積計算，還涉及了物料估算、工程組織與成本核算，完全是對一名務實官員數學能力與統籌能力的檢驗。
    本來算數就剛加入沒多少年，是學子們的弱項，現在看到這樣的題，不得想死嗎？
    恐怕直接開始答題的現在還好，和他一樣瀏覽全卷的，怕是心態已經崩了。
    不過這個部分的占分沒有變，這題對於大多數人的來說都難的話，把前麵答好，還是很有希望的，畢竟占分確實不算太多，主要還得看前麵的題目答得如何。
    這個對於黎訴來說，像是為他量身定做的，用來拉開和大多數舉人的距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