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與他孰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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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哥知道你這個好妹妹一離開他,就去逛窯子嗎?”
盡管如逮小雞一般地把薑灼從拾芳閣裏拎了出來,白斐竣依舊不滿地發著牢騷。
“逛個青樓,不僅沒花錢,還白得一個玉鐲子,你們倆到底是誰接待誰啊?”
白斐竣是知道薑灼錢財支配的,一部分錢讓銅花他們去采買物資,還有一部分是在作為隨身護衛的白斐竣那裏保管著。
關於身無分文的薑灼也能去逛花樓找頭牌,這事屬實是白斐竣未曾預料到的。
“我也不是故意長得這麽好看的。”
薑灼無辜地眨眨眼睛。
引得白斐竣“嘖”的一聲嫌棄,“你身上全都是那個娘娘腔的香氣,膩得人惡心。”
“那我們去那裏逛逛吧,你新當了我的護衛,我還沒有送你什麽,不如挑幾套留著路上換洗也好。”
薑灼小手一指,白斐竣抬頭發現是家成衣店,麵色稍稍緩和了一些。
重獲自由的薑灼很快也看起了男裝。
“這套,這套,還有這套。”薑灼抉擇很快,又挑了兩副麵具,“再把肩膀幫我墊寬些,至少在身形上不能讓人看出來是個女的。”
倒是白斐竣進去試衣許久之後,依舊沒有回音。
天色漸漸黑下來,薑灼也有點困了。
正打盹時,一個暗紅色的身影出現在薑灼眼前。
薑灼懵懂地睜開眼。
隻覺得眼前人身形高大,暗紅色襴衫筆挺貴氣,黑鐵鑄就的半臉麵具不怒自威,在闌珊夜色下宛若惡麵修羅。
“啊——”
薑灼驚叫出聲。
“怎麽?是做噩夢了嗎?”
眼前的男子身影靠近一步,但麵具下的嗓音依舊熟悉。
是白斐竣。
薑灼清醒過來,發現白斐竣身上換了件暗紅色的寬袖衫,看起來頗有幾分華貴公子哥的氣度。
“如何?”
“很好看。”薑灼讚許地點點頭,“就是明早趕路可能不大方便。”
說著薑灼主動替白斐竣挽起袖口,用手邊的係帶綁起了束袖。
“這樣會好些。”
“沒想到養尊處優的昭寧縣主,還是挺會照顧人的。”
白斐竣看著整齊的束袖,唇角微微上勾,誇讚道。
薑灼的動作卻微微一滯。
這都是身為侍妾該為夫主做的事。
不自覺間,薑灼已經習慣了前世那些因身份低微受到的屈辱和打壓。
可自己如今已經是縣主,不必看人眼色苟活。
薑灼麵色一冷,轉身就要結賬走人。
心情大好的白斐竣卻渾然不覺薑灼的異樣,抱上薑灼一路買的糕點衣裳跟上步伐。
“……我和他誰更好看?”
夜色中,似乎有人在發問,但薑灼卻沒怎麽聽清。
“誰?”
“沒誰。”
白斐竣咳了一聲,似乎心情更好了。
薑灼想了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今日同樣著紅衣的弦川。
“怎麽有這樣的人?”薑灼輕笑了一聲,“連正臉都不露一個,就要跟人家花樓頭牌比姿容?”
“薑小姐想讓我摘下麵具嗎?”
白斐竣止住了腳步,望向薑灼。
“原來這麵具是想摘就能摘的嗎?”薑灼打趣道。
“如果是你,可以。”
白斐竣眼神很專注,與街肆人流中止步,如同一道謎題,靜靜等待薑灼揭曉答案。
薑灼自認是個好奇且倔強的人。
得不到回答的問題,薑灼會一直問,做不到的事,薑灼會一直做,就像跟白斐竣下棋,明知是死局,薑灼也會一直在想可能存在的破局之路。
可在伸手摸上這副猙獰的黑鐵麵具時,薑灼的想法改變了。
“不用了。”薑灼轉過頭,繼續向前走,“我相信斐竣兄覆麵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薑灼的鼻子很靈。
每次白斐竣有意無意靠近薑灼的時候,薑灼都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冷峻的兵甲寒氣和莫名熟悉的香氣。
先前,薑灼隻當白斐竣是隨哥哥常年征戰的沒落世家子弟,並沒有太多疑惑。
可如今白斐竣換了衣服,薑灼便更能確認隱藏在血腥之下的香料是什麽。
龍涎香。
前世的薑灼常常在景王身邊聞到這種複雜又香甜的香氣,這種香料似乎已經脫離了香味本身,變成了一種權力和身份的象征。
淩恒權勢最盛之時,也曾得到過龍涎香的賞賜,隻是數量和質地遠遠比不上景王。
哥哥從邊疆帶回來的好友,猙獰的修羅麵具,龍涎香……
薑灼知道白斐竣是誰。
隻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麵對。
倘若白斐竣真的隻是一個出身沒落世家的白身軍師,那薑灼隻需要稍稍舉薦他,便可還報前世之恩,也可以就勢拉攏他,讓他成為自己的人。
但白斐竣的身份地位讓他本能地想企及更多的話,薑灼隻覺得這份恩情太過沉重。
“薑小姐難道不擔心我麵具之下,是個毀容的怪物亦或是什麽惡名昭彰的通緝犯?”
麵對薑灼突然的轉變,白斐竣愣了愣,很快就跟了上來,追問道。
“薑小姐就這麽相信在下?”
“斐竣兄既然能將自己和拾芳閣頭牌相提並論,容貌定然不會差到哪裏去,”薑灼微微挑眉,泛起淡淡的笑意,“若斐竣兄是通緝犯的話,居然能一路躲過重重天牢追蹤和官兵排查,可見武功蓋世,手眼通天,阿灼在斐竣兄身邊待著豈不是更安心?”
“此趟行程遙遙,危難艱阻,若是有歹人偷了我的行裝,假冒我身份,薑小姐又該如何自處?”白斐竣繼續調侃,試圖勾起薑灼對自己的探知欲。
“那阿灼一定會發現情況不對的。”薑灼歪過頭,對著白斐竣溫柔一笑,承諾道,“無論戴不戴麵具,無論斐竣兄是什麽身份,什麽容貌,薑灼一定會從人群中第一個就認出斐竣兄。”
白斐竣微微一怔。
薑灼轉身就步入了客棧正門。
原來二人說著說著,就走了回來。
銅花一行人也已經采辦好了物資,正等著薑灼回來重整行裝。
是夜,平安無事。
變故發生在第二天離開杭州城時所經過的一座長亭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