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記者會前夜，張淑芬在臨時辦公室整理材料到淩晨。窗外雷雨交加，仿佛預示著一場風暴即將來臨。趙剛已經伏在桌上睡著了，李國強出去聯係媒體還沒回來。
    桌上的證據已經分門別類整理好：王麗華的秘密賬本、馬衛東的采購記錄、工人們的舉報材料...每一樣都觸目驚心。張淑芬揉了揉酸痛的太陽穴，起身去倒水。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張淑芬以為是李國強回來了，頭也不抬地說："老李，這麽晚才回..."
    話沒說完，她猛地僵住了——進來的是兩個陌生男子，一個手持鐵棍，一個腰間鼓鼓囊囊，明顯藏著武器。
    "你們是誰？"張淑芬厲聲喝道，同時推醒了趙剛。
    "張董事長，久仰大名。"領頭男子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有人讓我們來拿點東西。"
    趙剛立刻護在張淑芬身前："滾出去！否則我報警了！"
    "報警？"男子冷笑，"你以為警察會管這種事？"他一把掀翻桌子，材料散落一地。
    "住手！"張淑芬撲向那些證據，卻被另一個男子拽住胳膊甩到牆上。她感到一陣劇痛，眼前發黑。
    趙剛抄起椅子砸向歹徒，卻被鐵棍擊中肩膀，發出一聲痛呼。混亂中，門再次被推開——這次是李國強。
    "老李！小心！"張淑芬喊道。
    李國強愣了一下，隨即衝上前與歹徒搏鬥。奇怪的是，那兩個歹徒看到李國強後，竟然停止了攻擊。
    "李總，您這是..."持鐵棍的男子困惑地問。
    李國強沒有回答，而是走到張淑芬麵前，臉上帶著她從未見過的冷漠表情："張董事長，把證據交出來吧。"
    張淑芬如遭雷擊："老李...你..."
    "別裝了。"李國強整了整被扯亂的西裝，"你以為王麗華一個人能掌控整個工廠？沒有我的配合，她連財務室的門都進不去。"
    趙剛捂著肩膀，不可置信地瞪著李國強："你他媽是內鬼？！"
    李國強歎了口氣："趙剛，你一直是個老實人。可惜，老實人在這個世道活不好。"他轉向歹徒，"把證據都收走，一張紙片都別留。"
    張淑芬突然笑了，笑得淒涼："我終於明白了...當年我請你來當副總，就是引狼入室..."
    "不，是你太蠢。"李國強冷漠地說，"一個初中文化的女人，憑什麽管理幾百人的工廠？你和那個廢物兒子一樣，都是靠運氣發財的暴發戶。"
    歹徒們開始收集散落的證據。趙剛突然撲向窗戶，將一疊文件扔了出去！
    "攔住他！"李國強大吼。
    一個歹徒衝過去，鐵棍重重砸在趙剛背上。趙剛悶哼一聲，仍死死抱住剩下的文件。張淑芬趁機抓起桌上的煙灰缸砸向李國強，被他敏捷地躲開。
    "張董事長，別做無謂的掙紮了。"李國強從腰間掏出一把手槍，"把馬衛東給你的U盤交出來。"
    張淑芬的心沉到穀底。U盤此刻就藏在她的內衣口袋裏，裏麵有最關鍵的銀行轉賬記錄。
    "U盤在公安局，已經作為證物上交了。"她強裝鎮定。
    李國強冷笑："撒謊。警方內部有我們的人，他們根本沒收到。"他示意歹徒，"搜她身。"
    就在歹徒逼近的千鈞一發之際，警笛聲突然由遠及近！李國強臉色大變："誰報的警？"
    趙剛嘴角流血，卻露出勝利的笑容："我...剛才扔出去的文件裏...夾著我的手機...一直保持通話..."
    李國強咒罵一聲，舉槍對準趙剛："你找死！"
    "住手！"張淑芬撲向李國強，槍響了，子彈擦著她的耳朵射入牆壁。
    門被踹開，全副武裝的警察衝了進來："不許動！警察！"
    接下來的場麵一片混亂。李國強試圖從後門逃跑，被埋伏的警察當場按倒；兩名歹徒一人被捕，一人跳窗逃脫；趙剛因失血過多昏迷，被緊急送醫。
    帶隊的是市經偵支隊的鄭隊長，他扶起驚魂未定的張淑芬："張女士，您沒事吧？"
    張淑芬顫抖著指向被押走的李國強："他...他是..."
    "我們知道。"鄭隊長點頭，"其實我們盯這個案子已經一年多了。李國強不隻是你們廠的副總，還是徐建軍犯罪集團的核心成員，專門物色管理混亂的民營企業下手。"
    雨停了，天邊泛起魚肚白。在公安局做筆錄時，張淑芬才了解到整個案件的驚人內幕。
    "所謂的"優效谘詢"，實際上是一個有組織犯罪集團。"鄭隊長展示著證據，"他們先以績效改革為名製造混亂，然後財務人員趁機轉移資金，最後銀行內部人員提供洗錢渠道。"
    "有多少企業受害？"張淑芬問。
    "目前已確認七家，涉案金額超過兩億。"鄭隊長翻著檔案，"最可惡的是，他們還克扣工人養老金和工資，導致多個家庭陷入困境。"
    張淑芬想起孫師傅，心如刀絞："那個逃走的歹徒..."
    "已經鎖定目標，很快會落網。"鄭隊長保證道，"更重要的是，我們根據您提供的線索，已經對徐建軍實施了監控，隨時可以收網。"
    離開公安局時，張淑芬直接去了醫院。趙剛已經脫離危險，但需要靜養。病床前，她緊握這個忠誠老員工的手，淚如雨下。
    "董事長...別哭..."趙剛虛弱地說，"證據...保住了嗎？"
    張淑芬點頭："都在。鄭隊長說，你扔出去的那些文件，正好落在巡邏警車上，簡直是天意。"
    趙剛笑了："不是天意...是我...看準了扔的..."
    三天後，全市媒體鋪天蓋地報道了一起特大經濟犯罪案件的偵破：市農商行副行長徐建軍、明輝加工廠原副總李國強、財務主管王麗華、績效公司負責人周誌強等23人被一網打盡。警方同時凍結了涉案的數十個銀行賬戶，追回部分贓款。
    更令張淑芬意外的是，劉明輝從泰國被引渡回國，主動配合調查，提供了關鍵證據，可能獲得從輕處理。
    秋日的陽光灑在法院台階上，張淑芬被記者團團圍住。
    "張董事長，作為受害人之一，您現在有什麽感想？"
    "聽說您兒子也涉案，您會原諒他嗎？"
    "工人們的損失能追回多少？"
    張淑芬抬手示意安靜："首先，我不是受害人，我是幫凶。"記者們一片嘩然。
    "三十年來，我隻關心利潤，從沒真正關心過工人。如果不是趙剛、孫師傅這些老實人，我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裏。"她的聲音哽咽但堅定，"關於我兒子，他必須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至於工人們的損失..."
    她拿出一張支票："這是警方追回的第一筆款項，兩百四十萬。雖然不夠補償所有人的損失，但這是一個開始。"
    "您接下來有什麽打算？"一個記者問。
    張淑芬望向遠處："我準備成立一個工人權益基金會，用我餘生的精力，幫助那些和我們廠工人一樣的受害者。"
    就在這時，她的目光落在法院側門——兩個警察押著戴手銬的李國強走了出來。昔日風度翩翩的副總，如今麵色灰敗，頭發淩亂。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李國強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隻是低下頭，被押上了警車。
    三個月後，案件一審宣判：徐建軍、李國強被判無期徒刑；王麗華、周誌強等主犯被判十五到二十年；劉明輝因有重大立功表現，被判三年緩刑。
    第一筆追回的款項已經發放到工人手中。孫師傅成功做了手術，病情穩定；趙剛康複後，被張淑芬聘為基金會的副主任；就連馬衛東的家人也獲得了應有的補償。
    冬日的一個清晨，張淑芬帶著劉明輝來到工廠舊址。曾經喧囂的廠房如今寂靜無聲，隻有風吹過破碎窗戶的嗚咽。
    "媽，對不起。"劉明輝終於打破了沉默，"我本來隻是想..."
    "不用解釋了。"張淑芬打斷他，"法律已經給了你應有的懲罰。現在，用行動證明你改過自新吧。"
    她走向生鏽的大門，從包裏掏出一把鑰匙——三十年前，工廠剛開業時用的第一把鑰匙。
    "我昨天把這裏買回來了。"張淑芬輕聲說，"用基金會剩下的錢。"
    劉明輝震驚地看著母親："您要...重開工廠？"
    "不。"張淑芬搖頭，"這裏將改建為職業培訓學校，專門幫助下崗工人再就業。"她將鑰匙遞給兒子，"你來做第一任校長，怎麽樣？"
    劉明輝的眼淚奪眶而出。他接過鑰匙，緊緊攥在手心，仿佛攥住了重生的希望。
    春風拂過荒蕪的廠區，幾株嫩綠的小草從水泥裂縫中頑強地鑽出，迎風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