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章 今晚吃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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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監獄門口的黑色奔馳車剛離開,杜怡眉從製服口袋裏拿出手機,撥打一個IP顯示蒲城的號碼。
    “有個男人來找你,姓趙。”
    “我按照你的意思,跟他說了你的事。”
    “嗯,謝謝。”
    電話那頭是鬱瑾的聲音,清清冷冷。
    周津成找去監獄,比她預料的要快。
    孩子死了,他來奶了。
    杜怡眉是獄警,也是鬱瑾在監獄裏結交的朋友。
    如果沒有杜警官的好心幫忙,她真的會在獄中一屍兩命。
    鬱瑾剛從公司下班,眼底盡顯疲憊,背著雙肩包,裏麵放著沉重的筆記本電腦和一些寫稿子需要用的資料書。
    燥熱的天,像小孩的臉,說變就變。
    “轟隆”一聲,蔚藍的天空變了色,層層烏雲鬥轉星移般出現在她的頭頂上空。
    緊接著又是幾道雷聲,雨點吧噠吧噠落了一地,從綠豆大小變成黃豆大小,砸在地上,落在身上,洇濕一片。
    鬱瑾長發半濕,從衣服口袋裏摸出一根皮筋,潦草紮了個馬尾辮,取下書包,抱在懷裏,快步朝著旁邊的公交車站跑去。
    停靠在路邊的黑色奔馳車,深棕色的車窗半降,傾斜的雨水隨風灌進去,洇透周津成身上昂貴的白色襯衣。
    襯衣領口解開幾顆紐扣,灰色領帶隨意丟在副駕駛位上。
    半個身子被雨水打濕,健碩臂膀上的肌肉線條清晰可見。
    他像是古希臘的白色雕塑,矜貴淡漠,一動不動,靜默地看向窗外。
    狹長深邃的黑眸穿過模糊的雨幕,定落在鬱瑾的身上,眼尾淡淡傷神。
    鬱瑾跑到車站,鞋子濕透,褲子濕到膝蓋處,冰涼的雨水像細密的針紮進她下半身的骨頭裏。
    生了小景後的月子裏,她的身體沒恢複好,落下了病根,一受冷就渾身哆嗦。
    她扶著長椅坐下,肩膀抖得不受控製,渾身散發的溫度比雨水還冷。
    停在不遠處的黑色奔馳車緩緩駛動,紅燈亮起,停在十字路口處。
    雨下得大,路上沒有幾輛車。
    鬱瑾偏頭看向路口,等著公交車來,瞥見黑色奔馳車,遠遠看著裏麵的人有些眼熟。
    沒等她看清,從另一方向的雨幕中跑過來一個男人,打著一把黑傘。
    “鬱姐,這雨眼看越下越大,讓我送你一程吧。”
    阿威也剛下班,從地下停車場開出車,一眼看到公交站牌的熟悉背影。
    此時,旁邊路口綠燈亮起,黑色奔馳車疾速駛動,車軲轆壓過路麵,濺起一片水花。
    鬱瑾沒拒絕,上了阿威的車,阿威再晚發動車子一秒,後麵開過來的奔馳車就要撞到他的車屁股上了。
    臨走,嘴裏還嘀咕一句:“什麽人啊,下雨天開車不知道看路。“
    鬱瑾看向車外側的前視鏡,瞳孔收縮,對視上一對漆黑如墨的眼眸。
    小小的鏡子裏,是一張男人的臉,雨水模糊了他優越完美的五官,卻掩蓋不住他矜貴高冷的氣質。
    周津成襯衣領口敞開,露著半截光滑深邃的鎖骨,修長白皙的脖頸泛著微紅,微微眯起的眼,無所避諱地與她對視。
    “阿威,開快點。”
    她幾乎是脫口而出,收回視線,低下頭。
    他今天去監獄,不是查無所獲嗎?
    阿威一腳油門踩到底,後麵的奔馳車並沒有跟上來,鬱瑾長舒一口氣,
    放在包裏的手機發出震動聲,她看到一條短信,號碼沒有備注。
    “法院通知,二十五天後開庭。”
    “我還需要了解一些情況,有空到律所來一趟。”
    “好。”
    毫無疑問,是周津成發來的短信,兩人沒有微信,隻能靠電話或者短信聯係。
    鬱瑾點開短信頁麵,看到一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號碼。
    他五年沒有換過電話號碼。
    他的號碼,她從前手機裏就沒有存,隻是看的次數多了,刻在腦子裏了。
    周津成不許她主動聯係他,都是他給她打電話。
    叫她去某個地方見他,比如學校外的酒店,再比如體育館的器材室,還有他的車裏。
    在他眼裏,她輕賤,如同一根草,任由他擺布。
    她有點小眾的愛好,她總覺得很可恥,不符合大小姐的身份。
    被他無意發現,輕而易舉掌控,拿捏得更死了。
    他似乎也很喜歡。
    看她全身泛紅,白皙的皮膚成了藕粉色,葡萄大的眼睛水汪汪,可愛極了。
    周津成開車回家,已經十一點多了。
    他住在律所旁邊的高檔公寓,上下班方便,幾乎沒有娛樂活動,連律所裏的慶功宴都不參加。
    而且他有失眠症,不能聚會到很晚,需要按時吃藥。
    今晚吃藥晚了。
    他睜著眼躺在床上,看著牆上的鍾表秒針轉動,噠噠噠的聲音在他耳邊無限放大。
    終於閉上眼睛,眼皮顫抖兩下,躺得很平,修長的兩臂放在身側。
    度秒如時,困倦卻睡不著,他不是翻來覆去的人,更不喜情緒外露,眉頭緊鎖,重新睜開眼,拉開床頭燈。
    昏黃的燈光照在窗邊,白紗窗簾輕微擺動,窗戶外有風聲,他睡不著的時候,五官格外敏銳。
    濮竹青得知這事,開玩笑叫他去當刑警,專門半夜蹲點犯人。
    他此刻心煩意亂,好不容易撐到淩晨一點鍾,終於躺不住了,起身從臥室走出來。
    走到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烈性酒,連著喝了好幾杯。
    他餘光看到客廳裏有一個人影,放下空酒杯,踉蹌兩步走出去。
    女人背對著他,身型微胖,穿著一身深藍色囚服,長袖長褲,微卷的蓬鬆長發散在背後。
    “褚南傾……”
    他愣在原地,薄唇嚅動幾番才喊出聲。
    女人轉過身,額頭上是齊劉海,臉龐圓潤,全身膚色粉白,眼睛又圓又大,總是含著水。
    周津成看到熟悉的臉蛋,眼睛裏閃過光,他的目光緩慢下移,瞳孔震碎。
    女人的肚子高高隆起,撐著囚服,一隻手放在肚子上。
    忽然笑了,讓人感到毛骨悚然的笑。
    “你怎麽不早點來看我和寶寶……”
    “寶寶都生你的氣了,他說要回天上,帶我一起走。”
    周津成緊鎖眉頭,紅了眼眶,搖頭說:“不是說出獄要殺了我嗎,你不能死!”
    那是褚南傾聽到法官判決時的氣話。
    女人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低下頭,眼淚從她白皙的臉頰上滾落。
    “可是監獄裏有幹不完的活,我好累,我做不好,總是犯錯挨罵。”
    “監房裏還有老鼠,你知道的,我最害怕老鼠……”
    “好,我知道了,我想辦法讓他們放你出來,好不好?”
    他的聲音很溫柔,寵溺地哄她,眼神堅定真誠。
    他那麽聰明,一定會找到方法救她出來的。
    女人陰森的笑停在一瞬,麵容變得凶狠,放在肚子上的手抬起來,指著他。
    “別忘了,是你親手送我進來,是你殺了我。”
    “你憑什麽說要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