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2章 他敬師如父

字數:5041   加入書籤

A+A-


    鬱瑾怕他說出不該說的話,比如小景的官司,比如她坐過牢剛出來。
    這些事與旁人無關,不該牽扯到任何人。
    她拽上司徒遂年雪白的袖子,幾乎是哀求,低聲說:“我該回公司了,醫生,你也回去吧。”
    “好。”
    司徒遂年溫柔地看著她,目光掃過一旁的周津成,眼神一下子冷了,快步走出病房。
    他感覺金阿姨的女婿對他有些敵意。
    鬱瑾一把抓起桌子上的手包,頭也不回地走出病房。
    經過周津成身邊的時候,忽然停下腳步。
    “你別忘了答應我的事。”
    她提醒他上點心,小景是她的女兒,她不能接受敗訴。
    “嗯,你也是。”
    周津成語氣平淡,倒是讓鬱瑾有些不懂。
    “我也是什麽?”
    “在這個關鍵點上,不要給你女兒找繼父,潛在的也不行。”
    周津成英俊的麵容沉靜,無框鏡片下的雙眸波瀾不驚,透著幾分執著。
    似乎這個事很重要,關乎官司的輸贏。
    “我明白。”
    鬱瑾前腳剛走,周津成也離開了。
    回到律所,他習慣加班到深夜。
    濮竹青從外麵風塵仆仆回到律所,本意是回來取鑰匙的,沒想到律所還亮著燈。
    “誒,這不是之前那個官司嗎?”
    “你不是不打算接手了,我看財務那邊擬了賠償合同。”
    周津成端坐在辦公桌前,桌麵上摞著厚厚的一堆案卷,電腦屏幕亮著,上麵是密密麻麻的英文。
    他單手取下架在鼻梁上的無框眼鏡,邊擦拭鏡片,邊說:“我改主意了。”
    濮竹青拉著椅子坐到他對麵,身上好大一股酒氣。
    “你又被鎖門外了?毛毯在沙發上。”
    周津成重新戴上眼鏡,低著頭翻閱麵前的陳年案卷,語氣平平。
    “先不說我的事,先說這個官司。”
    “你知道鬱景的養父母是什麽來頭嗎,港籍富商,祖上八代都是有錢人,你打這個官司,不是在給自己樹敵嗎?”
    濮竹青還比了個八的手勢,他打聽過了,紀家不是一般的富商,錢和權都占著。
    打這個官司,不是自毀前程嗎?
    “你說的這些,跟官司無關。”
    周津成抬頭,深眸波瀾未驚,隻是眼瞼處有輕微的青灰色。
    “是,他家多有錢,跟官司本身沒關係,但是跟你有關啊。”
    周津成充耳不聞,濮竹青拖著椅子又往前湊了湊,又說。
    “紀家從美國請來一個律師團隊,你知道嗎?”
    “嗯。”
    “全是名校出身,光是哈佛法學院的教授就請了三個。”
    “嗯。”
    周津成簡短的應聲像是敷衍,他的心思都在卷宗上。
    “其中一個人是你的老師,陳宗羲教授。”
    聽到這句話,他翻閱卷宗的手停在半截,眉心折痕更深了。
    “之前......褚家的案子,不就是他讓你處理的嗎?”
    “他是你的老師,你是他教出來的,他肯定清楚你的一切手段,不會讓你勝訴的。”
    “既然打不贏,就不要嚐試。”
    “為了個無關緊要的案子,萍水相逢的女人,跟自己的老師針鋒相對,不值得。”
    周津成低眸看著手裏的案卷,麵色平靜,鏡片之下的眼底卻波瀾淩亂。
    “你好好想想我的話。”
    “早點回去休息,那女犯人的官司你這麽上心,別人還以為她孩子是你的呢。”
    濮竹青有些口幹舌燥,起身去外麵接杯水。
    再回來的時候,門鎖住了,他回來取的家門鑰匙被丟在地上。
    律所內隻亮著一盞落地燈。
    周津成倚靠在椅背上,腰背挺得很直,闔著眼,眼皮上的折痕淺淺的,眉心緊皺。
    昏黃的光線照在他優越的側臉上,立體的五官像是被愁雲籠罩著,看起來有些疲倦。
    “不知道的還以為那孩子是你的......”
    濮竹青走遠,話卻還在他耳邊。
    如果褚南傾沒有被警察帶走,是不是他們的孩子,也像鬱景這麽大了,有四歲。
    應該也會是個女孩。
    他的直覺。
    他重新睜開眼,拉開旁邊最上層的抽屜,拿出平放在裏麵的一張塑封照片。
    是鬱景。
    這張照片是白律師轉交給他的。
    其實,他一開始拒絕了這個官司。
    對那個孩子來說,勝訴不是一件好事,養父母和親生母親的條件差距太大。
    但是當他看到鬱景照片的時候,愣住了。
    這個孩子,很像一個人。
    他見過褚南傾小時候的照片,在褚家,是金素儀拿給他看的。
    圓臉圓眼,皮膚很白,臉蛋粉撲撲,頭發軟軟地紮成兩個小辮。
    胖得勻稱,可愛極了,笑起來嘴角兩個小酒窩。
    他推了幾個官司,留在國內沒有跟著團隊出差,終於見到這個孩子的媽媽。
    然而,卻不是他以為的人。
    這世上長得像的人,太多了。
    已經是深夜,隨意放在一旁的手機發出震動聲。
    “喂,誰?”
    他嗓音低沉,透著幾分沙啞。
    “是我,鬱瑾。”
    很好聽的女聲,細細柔柔的。
    “有什麽事嗎?”
    聽到電話裏的聲音,周津成愣了一瞬,他不知道為什麽最近總是想到鬱瑾,正想著,她就打來電話了。
    他坐起來,挺直腰背,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間,淩晨一點鍾。
    鬱瑾:“我......我換了個律師,是朋友介紹的。”
    周津成沒說話,也沒掛斷電話。
    鬱瑾靜靜地等著,片刻,電話裏再度傳來男人的聲音,語調淡淡。
    “好,我知道了。”
    “打擾了,周律師。”
    鬱瑾匆匆掛斷電話,手心裏都是汗。
    她看了一眼電腦上的新聞,紀延澈和陳宗羲的合照,隻是背影。
    標題是港籍富商與知名律師私下見麵,疑似紀氏集團近期有商業糾紛。
    哪兒有什麽商業糾紛,是要跟她爭奪撫養權而已。
    這兩個人她碰巧都很熟,一個是表姐夫,一個是前男友的老師。
    隻是背影,便一眼就認出了。
    紀延澈把周津成的老師請來了,她的官司怕是不能再交給周津成了,她不放心。
    周津成敬師如父,不會跟自己老師在法庭上爭論。
    他很聽陳老師的話,幾乎是言聽計從。
    陳老師說,褚南傾的詐騙案,該被判六年。
    周津成就搜集證據,讓法官判了她六年。
    她的解釋,他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與其等周津成麵對老師的時候故意敗訴,不如她現在就換個律師,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