恥辱！
    前所未有的恥辱！
    她，蘇婉，江州商界有名的美女總裁，天之驕女，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屈辱？
    而且，給予她這份屈辱的，竟然是那個被她拋棄，那個在她眼裏一無是處，那個在家給她做了七年飯的窩囊廢前夫！
    憑什麽？！
    他憑什麽？！
    蘇婉的指甲，深深地掐進了掌心的皮肉裏，傳來的刺痛，讓她混亂的大腦，有了一絲絲的清明。
    不。
    不對。
    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閃電，猛地劈開了她混亂的思緒。
    “蘇總，你公司的用人標準，真是令人堪憂。”
    陳默最後離開時，留下的那句話，再一次，清晰地回響在她的耳邊。
    這句話，像一根淬了毒的刺，之前隻是讓她感到羞辱和憤怒，但現在，這根刺，卻紮得更深，讓她感到了一絲徹骨的寒意。
    用人標準……
    他是在說林浩？
    他憑什麽這麽說？就因為他看出了方案裏的幾個小問題？
    不，那不是小問題。
    陳默當時指出的那幾個點，精準，致命，直擊要害。
    那是連她自己，在審核方案時，都因為對林浩的盲目信任而忽略掉的漏洞！
    一個在家做了七年飯的男人，怎麽可能一眼就看穿一份專業商業方案裏的所有貓膩？
    除非……
    除非那些貓膩，根本就不是什麽難以發現的專業漏洞，而是一個個明目張膽，足以侮辱任何一個正常人智商的謊言！
    蘇婉的身體，猛地一顫。
    她像是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瞬間從那種被情緒支配的狀態中，驚醒了過來。
    她扶著牆，掙紮著從地上站起來，踉踉蹌蹌地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
    她打開電腦，調出了那份被陳默評價為“一無是處”的城西項目方案。
    這一次，她拋開了所有的情緒，拋開了所有的偏見和信任。
    她強迫自己，用最苛刻，最挑剔，最客觀的眼光，把這份方案，從頭到尾，一個字一個字地，重新看了一遍。
    她看得越仔細，心就越涼。
    她看得越深入，手就越抖。
    正如陳默所說。
    方案裏對運輸效率的預估，樂觀到近乎荒謬。很多數據，根本沒有任何現實依據的支撐，完全就是為了讓報表好看而憑空捏造出來的！
    而成本核算部分，更是觸目驚心。好幾個關鍵的風險節點，被刻意地一筆帶過，如果真的按照這個方案執行，後期超支的費用，將是一個無法估量的黑洞！
    一個謊言被揭開，就像是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
    蘇婉再也不敢有絲毫的僥幸心理。
    她抓起內線電話，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冰冷語氣，接通了財務總監的辦公室。
    “王總監，你現在，立刻，馬上！把林浩入職以來經手的所有項目報表、資金流水、以及他所有的報銷單據，全部！一份不落地，送到我辦公室來！”
    “記住，這件事，不要讓除了你我之外的第三個人知道！”
    電話那頭的財務總監被她語氣裏的殺氣嚇了一跳，連聲答應。
    不到十分鍾，一疊厚厚的文件，就悄無聲息地，被送到了蘇婉的辦公桌上。
    蘇婉揮退了財務總監，將辦公室的門再次反鎖。
    她看著眼前這堆積如山的文件，深吸一口氣，然後一頭紮了進去。
    虛構的出差行程。
    高到離譜的客戶招待費。
    一筆又一筆用途不明，被標注為“緊急公關”的款項。
    每一張單據，每一個數字，都像是一把小錘子，狠狠地敲擊著蘇婉的神經，將她過去對林浩建立起來的信任，一點一點，敲得粉碎。
    她的心，在滴血。
    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天底下最愚蠢的傻瓜。
    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
    就在這時，一張五十萬的預支申請單，飄然落下。
    事由一欄，清清楚楚地寫著四個字：母親手術。
    蘇婉的瞳孔，猛地一縮。
    她想起了那天，林浩在電話裏那“情真意切”的賣慘。
    想起了姐姐蘇晴那恨鐵不成鋼的眼神。
    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如同潮水般，瞬間將她淹沒。
    她顫抖著手，從包裏摸出手機，撥通了一個私家醫院院長的私人電話。
    “李院長，我是蘇婉，想麻煩您幫我查一個人……林浩的母親，周秀蘭，是不是在你們醫院準備做手術？”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然後傳來一個禮貌而確切的回複。
    “蘇總，不好意思，我們醫院的係統裏，無論是住院部還是手術預約，都沒有查到這位病人的任何信息。”
    “查、無、此、人。”
    轟！
    蘇婉的腦子裏，像是炸開了一顆驚雷。
    手機從她無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發出一聲悶響。
    謊言。
    全都是謊言！
    從頭到尾，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局！
    她癱坐在椅子上，臉上血色盡褪，隻剩下一片死灰。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緩緩地，重新抬起頭。
    那雙曾經明亮動人的眼睛裏，所有的痛苦、悔恨、掙紮，在這一刻，盡數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足以將人凍結的，徹骨的冰冷和死寂。
    她拿起了桌上的內線電話。
    “通知林浩，來我辦公室一趟。”
    “叩叩叩。”
    敲門聲響起，緊接著，林浩推門走了進來。
    他的臉上，還帶著幾分從金瑞公司回來的憤憤不平，以及一絲邀功的得意。
    “婉姐，你找我？那個陳默也太不是東西了！不就是靠著女人走了狗屎運嗎？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你別生氣，回頭我再想想辦法，金瑞那個張經理……”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自己停住了。
    因為他發現，辦公室裏的氣氛，很不對勁。
    蘇婉就坐在辦公桌後麵，靜靜地看著他。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雙漂亮的眼睛裏，也沒有任何情緒，就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幽深，冰冷，看得他心裏直發毛。
    而她的辦公桌上，散落著一地的文件和票據。
    那些東西，林浩隻看一眼，就覺得無比的熟悉。
    他的心，咯噔一下，瞬間沉到了穀底。
    “婉姐……你……你這是幹什麽？”林浩的臉上，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試探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