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青梅竹馬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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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上半學期,陳小苗的精力除了畢業論文,還得分出一半教兒子道門本事。
她不是一個好老師,但好在開天竅的陸陽是個好苗子。
不需要過多的解釋,稍稍點撥一二,陸陽就能參悟得八九不離十。
再搭配陳樹留下的道經手劄,兩相對照,陸陽進步神速。
一個學期的功夫,基本就趕上了師姐呂嘉欣。
寒假第一天,江城氣溫驟降。
陸陽在房間裏鋪開一張半米長的宣紙,筆走龍蛇。
趙茉莉一如既往跟在陸陽身邊。
她知道陽陽在忙,就自己搬條小板凳坐著,兩手托著下巴,安安靜靜,不吵不鬧。
直到陸陽寫完最後一筆,將毛筆擱在筆洗上,她才邁著小短腿湊過去。
“陽陽,你寫的啥呀?”
如今四歲多的趙茉莉,在幼兒園裏也認了不少字,可宣紙上那龍飛鳳舞的墨跡,對她來說跟鬼畫符沒什麽兩樣。
“李白的長幹行。”
陸陽輕輕吹著未幹的墨跡。
“李白!”
趙茉莉眼睛一亮,像是被觸發了什麽關鍵詞,搖頭晃腦地背誦起來——“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背完,她立馬眼巴巴看向陸陽。
陸陽豎起大拇指:“茉莉真棒!”
得到肯定,趙茉莉笑容分外甜美。
隨後她指向宣紙,感慨道:“陽陽,這首詩好長呀,肯定很難背。”
“還行。”
陸陽把宣紙放到一旁晾著,笑問:“這首詩出了個成語,你知道嗎?”
“什麽成語啊?”
“青梅竹馬。”
“青梅竹馬是什麽?”
“我們就是青梅竹馬。”
趙茉莉聽得“嘿嘿”直笑。
她不懂這四個字背後的典故和深意,但陽陽說代表“我們”,那就一定是好事情。
不一會,她忽又想起什麽,拽住陸陽小手:“我剛才上來,瞧見青桐在小區花園裏,咱們一塊兒下樓找她玩吧!”
“行!”
陸陽點頭應下,陪同趙茉莉來到樓下。
前幾日剛下過一場小雪,積得不厚,在小區花園的草坪上、樹枝丫上鋪著薄薄一層。
被冬日寡淡的陽光一照,泛著清冽的碎光。
兩人手牽手單元門,冷風撲麵而來,趙茉莉下意識地縮縮脖子。
“陽陽,冷。”
“跑起來就不冷了。”
陸陽拉著她小跑起來。
兩團小小的身影穿過單元樓前的空地,很快便瞧見花園中央熟悉的身影。
鄭青桐穿著件粉白色的羽絨服,帽子上綴著一圈蓬鬆的白毛,襯得她那張本就白淨的小臉愈發精致。
她沒有像往常那樣輕輕晃悠,隻靜靜地坐在那,黑色小皮靴踩在薄雪上,目光不知落在何處,神情怔忪。
“青桐!”
趙茉莉揮起胳膊,聲音清脆。
鄭青桐聞聲抬起頭,眼神重新變得清明。
“你們怎麽下來了?”
“陽陽寫完字了,我叫他下來找你玩。”
趙茉莉跑到鄭青桐的秋千旁,呼出的白氣在空氣中凝成一團小小的霧。
陸陽打量一眼,關心問:“又不開心?”
鄭青桐撇撇嘴,沒接話。
她總不能說,爸爸媽媽因為過年回誰家又吵了一早上,媽媽嫌棄爺爺奶奶家是鄉下,待著不舒服,爸爸覺得一年到頭就該回去看看。
這些話,她已經不想再重複,說出來也隻是徒增自己的難堪。
趙茉莉看不出氣氛裏的微妙,指著草坪上斑駁的積雪,興致勃勃地提議:“我們堆雪人吧!”
江城的雪金貴,落地就化了大半,剩下的這點隻夠在草皮上染層白霜,別說堆雪人,連滾個雪球都費勁。
陸陽對此毫無興趣,但由於是趙茉莉的提議,還是點點頭。
鄭青桐本想拒絕,可對上趙茉莉那雙滿是期盼的眼睛,話到嘴邊又咽回去,淡淡“嗯”上一聲。
趙茉莉是行動派,立馬脫下手套,直接用手去扒拉草地上的雪,連帶著泥土和枯草,不一會兒就湊了一小捧灰撲撲的混合物。
“手不冷嗎?”
陸陽皺起眉,從口袋裏抽出紙巾,捉過她的手,把上麵的泥雪仔細擦拭幹淨,又把她的手套給她戴好。
鄭青桐則顯得有條理得多。
她找來一根掉落的枯樹枝,小心地將幹淨的雪從草葉上刮下來,聚攏到一處,並示意趙茉莉照著她的方式幫忙。
陸陽看著眼前兩個女孩。
一個笨拙熱情,像團燃燒的小火苗。
一個聰慧疏離,像塊通透的冰。
忙活好半天,她們才勉強湊齊一小堆勉強稱得上是白色的雪。
趙茉莉滿懷期待地問:“青桐,現在可以堆雪人了嗎?”
鄭青桐瞥她一眼,用樹枝在那小雪堆上戳了戳,開口道:“雪太少了,隻夠堆個頭。”
她一邊說,一邊用樹枝撥弄,很快一個拳頭大小、還算圓潤的雪球腦袋成型。
“哇,雪人腦袋!”
趙茉莉發出驚歎,她覺得鄭青桐簡直是無所不能。
她四下看了看,撿起兩粒黑色果子,小心翼翼地按在雪球上,當作眼睛。
又找來一小截紅色的草莖,插在眼睛下方,充當嘴巴。
“嘻嘻,它在笑!”
大功告成,趙茉莉笑容燦爛。
鄭青桐看著歪歪扭扭的雪人頭,嘴角也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忽得,陸陽家的陽台窗戶被推開,二百五探出狗腦袋,汪汪喚兩聲。
“糟了,家裏還燉著粥!”
被二百五一提醒,陸陽才想起老媽交代的正事,趕緊飛快上樓。
趙茉莉和鄭青桐在秋千上坐下,靜靜等待陸陽重新下樓。
“青桐,我問你個事兒。”
“什麽?”
“你知道……青梅竹馬,是什麽意思嗎?”
趙茉莉念得很慢,很清晰,生怕自己記錯成語。
鄭青桐晃動的雙腳忽得停下。
“知道。”
“那李白的《長幹行》,你也知道嗎?”
“知道。”
“唉……”
趙茉莉長長地歎口氣,腦袋耷拉:“青桐你懂得真多,不像我,總是笨笨的,陽陽說的好多話,我都聽不懂。”
這是趙茉莉第一次在父母以外的人麵前,表達自己的委屈。
她努力地想要跟上陸陽的步伐,想要聽懂陸陽每句話,卻感覺自己和陸陽的距離似乎越來越遠。
那種感覺,讓她心裏發慌。
冬日的風吹過,卷起幾片枯葉,發出“沙沙”聲響。
鄭青桐出言安撫:“笨笨的,也沒什麽不好。”
趙茉莉抬起頭,不解地看著她。
鄭青桐目光瞟向別處,似乎有些不習慣安慰人。
“陽陽也總說他媽媽笨笨的,不是嗎?”
“對啊!”
聞言,趙茉莉重新打起精神。
趙茉莉的腦筋轉得慢,但邏輯很直接。
幹爹喜歡“笨笨的”幹娘,那陽陽是不是也喜歡“笨笨的”自己呢?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趙茉莉那點委屈瞬間煙消雲散,重新露出燦爛笑容,繼續好奇往下問。
“青桐,李白的《長幹行》到底寫了什麽呢,為什麽陽陽說我們是青梅竹馬?”
鄭青桐看著趙茉莉求知若渴的模樣,難得有為人師的耐心,用最簡單的語言組織解釋。
“那首詩,講的是一個女孩的故事。
女孩很小的時候,家門口住著一個小男孩。
小男孩總是騎著一根竹竿當馬,繞著她坐的凳子跑來跑去,他們還一起摘青色的梅子玩。”
鄭青桐的聲音不疾不徐,比幼兒園的老師還讓人沉醉。
“他們從小就在一起玩,天天都能見麵,感情特別好,等他們長大,女孩選擇嫁給男孩。”
“嫁給他了?”
趙茉莉驚喜地瞪大眼睛。
“嗯。”
鄭青桐繼續解釋:“後來男孩要出遠門去做生意,女孩就很想他,天天在門口等他回來。
詩裏寫的,就是女孩在想念男孩,盼著他早點回家。”
她將纏綿悱惻的《長幹行》簡化成一個純粹的、關於等待與相守的故事。
趙茉莉雖然她不懂詩句,但通過鄭青桐的描述,她腦海裏浮現出清晰的畫麵。
一股巨大的喜悅和激動湧上心頭,讓趙茉莉小臉漲得通紅。
“青桐!陽陽剛才說我和他是青梅竹馬,是不是說明,我和陽陽以後也會結婚?”
刹那間,鄭青桐無言以對。
一種複雜的情緒,在鄭青桐的心裏漾開。
這種情緒並不陌生,每每三個人在一起時,鄭青桐心裏或多或少都會浮現出相同的情緒。
不過今天,這種情緒來得格外強烈。
前方,陸陽已經重新下樓,朝著二人奔來。
鄭青桐呼出一口冷氣,朝趙茉莉點點頭。
笑得勉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