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壁裏傳來的空洞回響，讓院子裏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
    顧文玨的耳朵還貼在牆上，他整個人都靜止了，連呼吸都放得很輕。
    廚房的牆角已經被顧南舟刨開了一個不小的洞，黑乎乎的，通向未知的深處。
    而顧文玨敲擊的地方，正是這麵牆的中間部分。
    “是空的。”他站直了身體，聲音裏帶著幾分確定。
    程之韻走了過來，也伸手敲了敲。
    沉悶的土牆聲中，確實夾雜著不一樣的回音。
    “裏麵有夾層？”她問。
    顧文玨沒有回答，他轉身走到地頭，拿起了那把開荒用的鐵鎬。
    林頌宜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拉著兩個孩子，緊張地看著顧文玨。
    顧文玨掂了掂手裏的鐵鎬，對著他剛才敲擊的地方，深吸一口氣，然後猛地砸了下去。
    “砰！”一聲悶響，泥土和碎石簌簌落下，牆麵上出現了一個拳頭大的凹坑。
    有戲！
    顧文玨精神一振，揮起鐵鎬，接二連三地砸了下去。
    泥土牆壁並不算堅固，幾下之後，牆皮大塊大塊地剝落，露出了裏麵排列整齊的青磚。
    這些青磚的顏色比外麵的土牆要新一些，顯然是後來砌上去的。
    “這裏……怎麽會有磚牆？”林頌宜捂著嘴，滿臉的不可思議。
    顧文玨沒說話，他用鐵鎬的尖端，小心地撬動著青磚的縫隙。
    很快，一塊青磚被他撬了下來。
    一個黑洞洞的方形空間，出現在眾人麵前。
    一股陳舊的、帶著木頭和灰塵味道的氣息，從洞裏散發出來。
    顧文玨放下鐵鎬，借著外麵的天光朝裏看去。
    裏麵不大，剛好能放下一個小箱子。
    他伸出手，探了進去，摸到了一個冰涼光滑的物體。
    他用力往外一拖，一個長約一尺，寬約半尺的黑色木盒，被他從牆壁裏完整地拖了出來。
    盒子是黑漆的，上麵雕刻著簡單的雲紋，因為年代久遠，漆皮有些剝落，但盒子本身保存得相當完好，上麵還掛著一把小小的銅鎖，早已鏽跡斑斑。
    “這是什麽？”顧南舟好奇地湊了上來。
    顧文玨拿著那個盒子，隻覺得入手極沉，完全不像一個空木盒該有的分量。
    他將盒子拿到院子裏的石桌上放下。
    一家人的視線，全都聚焦在這個從牆裏取出來的神秘盒子上。
    顧文玨拿起一塊石頭，對著那把生鏽的銅鎖用力一砸。
    “啪”的一聲，鎖應聲而斷。他緩緩地，打開了盒蓋。
    “啊！”
    林頌宜和顧明珠同時發出了一聲低低的驚呼。
    隻見盒子裏麵，墊著一層厚厚的暗紅色絨布，絨布之上，五錠黃澄澄、胖乎乎的金元寶，正靜靜地躺在那裏，在傍晚的餘光下，散發著讓人心跳加速的光芒。
    整個院子，瞬間陷入了一種奇異的寂靜。
    顧南舟的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他伸出手指，想碰又不敢碰，小臉上寫滿了震撼。
    林頌宜的眼淚，毫無預兆地就滾了下來。
    她不是沒見過金子，在京城時，比這多得多的金銀首飾她都有，可沒有哪一次，能像現在這樣，讓她覺得如此燙眼，如此……安心。
    這是能救命的錢。
    顧文玨也怔住了，他伸出手，拿起一錠元寶。
    那沉甸甸的，帶著冰涼觸感的重量，真實地傳遞到他的掌心。
    他不是在做夢。
    “這……這是……”他的聲音有些幹澀。
    程之韻是第一個回過神來的。
    她探頭往盒子裏看去，發現在金元寶的下麵，還壓著一封用油紙包好的信。
    她將信取了出來，遞給顧文玨。
    顧文玨放下金元寶，接過信，小心地展開已經泛黃的信紙。
    信紙上的字跡，是他熟悉的，屬於他祖父的筆跡。
    “吾後見信如晤。”
    顧文玨隻讀了一句，眼眶便瞬間紅了。
    他穩了穩心神，繼續念了下去。
    “若你等見此信，想必顧家已遭大難，此乃吾之過也。為官數十載，樹敵良多，恐有朝一日禍及子孫，遂於此處藏金五百兩，以備不時之需。此地乃我顧氏祖宅，亦是爾等最後退路。望持此金，謹慎度日，保全自身，以圖將來。切記，家在，則望在。”
    信很短，沒有多餘的叮囑，隻有一位長者對後輩最深沉的擔憂和安排。
    顧文玨念完，將信紙緊緊地攥在手裏，挺直的脊背微微顫抖。
    原來祖父早就預料到了一切，並且為他們留下了這條後路。
    聽到這信，她心裏的回憶又被勾起，“夫君……”林頌宜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抱著兩個孩子失聲痛哭。
    壓抑了太久的委屈、恐懼、絕望，在這一刻，隨著這五錠金元寶和這封家信的出現，徹底宣泄了出來。
    程之韻默默地看著他們，心裏也泛起波瀾。
    她走到林頌宜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嫂子，別哭了，這是好事。祖父為我們留下了希望。”她的聲音很平靜，卻給了她不少寬慰。
    林頌宜漸漸止住了哭聲，她擦幹眼淚站起身，看著程之韻，眼神裏充滿了信賴和感激。“對，是好事。”
    哭過之後，所有人的情緒都平複了許多。
    程之韻看著石桌上的金元寶，開口道：“這筆錢，我們得好好合計一下怎麽用。最重要的是，必須藏好，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財不露白，這個道理她比誰都懂。
    這五百兩黃金，足以讓任何人為之瘋狂，若是消息走漏，給他們帶來的就不是希望，而是滅頂之災。
    顧文玨也回過神來，他鄭重地點點頭：“你說得對。”
    “藏在哪裏好呢？”林頌宜有些發愁，“家裏就這麽大點地方，藏哪兒都不穩妥。”
    一家人陷入了沉思。
    顧南舟看看金元寶，又看看牆上那個黑乎乎的洞，忽然開口：“藏回牆裏去不就好了？再用泥巴糊上，誰也看不出來！”
    童言無忌，卻一下子點醒了眾人。
    程之韻眼睛一亮。
    對啊，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誰能想到，他們會把這麽大一筆錢，藏在一個老鼠洞後麵的夾層裏？
    “南舟這個主意好。”程之韻誇獎道，“我們就把它藏回去。不過，不能完全堵死。”
    她走到牆邊，指著那個老鼠洞。
    “外麵這個洞口留著，我們把牆裏麵的洞口用磚頭虛掩上，這樣既能隨時取用，外麵看起來，也隻是個普通的老鼠洞，不會引人懷疑。”
    這個提議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
    正好，還能順便完成係統的抓老鼠任務。
    說幹就幹，顧文玨找來幾塊大小合適的青磚，將牆壁裏的洞口重新壘好，隻是沒有用泥漿封死，而是留出了一個可以活動的入口。
    程之韻則將金元寶和信小心地放回木盒，蓋好蓋子。
    就在她準備將盒子遞給顧文玨放回去的時候，顧文玨卻重新拿起了那封信。
    他將信紙翻了過來。
    剛才隻顧著看正麵的內容，卻沒發現，信紙的背麵，似乎還有字。
    他把信紙湊到眼前，借著最後一點天光，仔細辨認。
    隻見信紙背麵，用極淡的墨跡，寫著一行小字，若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顧文玨一個字一個字地辨認著，緩緩念了出來。
    “此金為餌，慎防錢姓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