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個字，用極淡的墨跡寫成，卻像一盆冰水，從頭頂澆下，澆滅了剛剛升騰起的所有熱望。
    院子裏的空氣，瞬間凝固。
    錢姓之人……
    那個剛剛揣著契書，滿臉精明笑容離去的錢掌櫃，他的臉孔清晰地浮現在每個人眼前。
    “餌？”顧文玨的聲音艱澀無比，他捏著那張薄薄的信紙，手背上青筋暴起，“祖父的意思是，這筆錢是故意留下來，引人上鉤的？”
    程之韻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她終於明白錢掌櫃身上那股違和感來自何處了。
    一個精明的糧行掌櫃，會因為一個“畝產五千斤”的虛無縹緲的傳言，就輕易地拿出三十兩定金？
    他不是來求購神物的，他是來試探的。
    試探他們顧家，是不是真的山窮水盡了，試探他們手裏，是不是還有別的底牌。
    而他最後那句關於“南洋商人”的問話，更是圖窮匕見。
    “他不是今天才盯上我們的。”程之韻緩緩開口，聲音清冷，“或許從我們被流放回來的第一天起，就有人在暗中盯著了。他今日上門，不過是找個由頭，來確認一些事情。”
    林頌宜的臉早已嚇得沒有一絲血色，她緊緊抱著兩個孩子，身體控製不住地發抖。
    “那……那我們該怎麽辦？他還會再來的，對不對？”
    希望和絕望的轉換來得太快，讓她幾乎要崩潰。
    “藏回去。”顧文玨當機立斷，他接過程之韻手中的木盒，重新看向牆上那個黑洞，“就按剛才說的，藏回去。不管他想做什麽，隻要我們表現得和之前一樣一貧如洗，他就抓不到把柄。”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程之韻。
    “你那三十兩銀子，談得很好。正好解了我們的燃眉之急，也正好符合我們窮途末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就死不放手的樣子。”
    這番話，既是肯定，也是一種無聲的默契。
    程之韻點點頭，不再多言。
    顧文玨將木盒小心翼翼地放回夾層，用青磚虛掩好洞口。
    一家人合力將外麵的土牆重新糊上，顧南舟還特意在牆角撒了些浮土，讓那個被刨開的老鼠洞看起來和之前別無二致。
    做完這一切，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第二天，大家又恢複了日常生活。
    為了完成係統任務，程之韻將全家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抓老鼠這件事上。
    “糧食要緊，不能讓這些畜生給糟蹋了。”她對著全家人宣布。
    顧南舟早就忘了昨晚的恐懼，一聽到要抓老鼠，立刻舉著小木棍響應，成了最積極的那個。
    有了昨晚的經驗，一家人幹勁十足。
    顧文玨負責體力活，順著牆角、地基，一個個地尋找鼠輩蹤跡。
    程之韻則根據記憶裏的土方子，用炒香的豆子混上敲碎的瓦片，做成了簡易的“毒鼠強”，撒在各個角落。
    林頌宜帶著兩個孩子，負責清理挖出來的廢土和老鼠的屍體。
    他們很快就在柴房的草堆下，發現了另一個巨大的老鼠窩。
    顧文玨二話不說，直接點燃了一把混著濕草的艾草，用濃煙往洞裏猛灌。
    不一會兒，大大小小的老鼠被熏得吱吱亂叫，爭先恐後地從洞裏往外竄。
    顧文玨眼疾手快，手裏的鐵鍬上下翻飛，一拍一個準。
    顧南舟也拿著他的小木棍，在一旁又蹦又跳地幫忙圍堵，雖然沒打著幾隻，但氣勢十足。
    一時間，小小的院落裏雞飛狗跳，塵土飛揚。
    這場人鼠大戰持續了整整兩天。
    當最後一隻老鼠被消滅，院子裏終於恢複了幹淨和安寧時，程之韻的腦海裏，也響起了一連串密集的提示音。
    【成功消滅老鼠1隻，積分+2】
    【成功消滅老鼠1隻，積分+2】
    ……
    【成功搗毀鼠窩，額外獎勵積分+10】
    【任務“鼠輩橫行”已完成，綜合評價：優秀。額外獎勵積分+50。】
    【恭喜宿主，積分累計超過100，係統商城升級中……】
    【升級完畢！新品已上架，請注意查收。】
    程之韻靠在牆邊，累得滿頭大汗，心裏卻樂開了花。
    她趕緊查看自己的麵板。
    【當前積分：151分】
    兩天時間，抓了三十多隻老鼠，搗毀了兩個鼠窩，加上任務完成的額外獎勵，總共獲得了140個積分！
    她立刻點開那個標注著“新品”的商城界麵。
    原本簡單的貨架，變得更加立體，上麵陳列的物品也豐富了許多。
    【複合化肥：氮磷鉀配比均衡，能有效促進作物生長，大幅提升產量。兌換價格：15積分/包。】
    【有機營養液：純天然發酵，改良土壤，增強作物抗病性。兌換價格：20積分/瓶。】
    【廣譜殺蟲劑（無害型）：可有效殺滅多種害蟲，對人畜無害，無殘留。兌換價格：25積分/瓶。】
    【強效生長劑（濃縮型）：可縮短作物三分之一生長期，使用後需大量水肥。兌換價格：30積分/支。】
    程之韻的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這些東西，對她這個農學生來說，簡直就是神兵利器。
    化肥和殺蟲劑，是棉花高產的絕對保障。
    但她的視線，最終落在了那個“強效生長劑”上。
    縮短三分之一的生長期。
    秋收在即，紅薯的生長期本就不長，若能再縮短一些，她就能盡快從錢掌櫃那裏拿到尾款，也能更快地試探出他的下一步動作。
    那個姓錢的，就像一顆定時炸彈，她必須盡快掌握主動權。
    至於棉花，開荒整地已經完成，後續可以再慢慢積攢積分。
    眼下，必須先解決紅薯這個明麵上的麻煩。
    “兌換強效生長劑。”她在腦海中下達了指令。
    【兌換成功，消耗30積分，剩餘積分121。物品已存放至儲物空間。】
    當天夜裏，等所有人都睡熟了，程之韻悄悄起了床。
    她將那支藥劑兌進一個大木桶裏，又提著兩個空桶，借著月色，一個人來到了院外的那三畝紅薯地。
    她先用空桶去遠處的小溪提了水，將大木桶灌滿，然後才小心翼翼地將生長劑倒了進去，攪拌均勻。
    做完這一切，她開始一壟一壟地，仔細地給每一株紅薯苗澆水。
    清涼的夜風吹過，田野裏隻有蟲鳴和她輕微的腳步聲。
    看著那些綠油油的藤蔓在月光下舒展，程之韻的心裏，既有期待，也有一絲不安。
    希望，這步棋沒有走錯。
    第二天清晨，天剛亮。
    林頌宜像往常一樣，準備去菜地裏摘些青菜做早飯。
    她推開院門，習慣性地朝西邊的紅薯地看了一眼。
    隻一眼，她整個人就僵在了原地，手裏的菜籃子“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天……天啊……”她的驚呼聲，引來了屋裏的其他人。
    顧文玨和程之韻最先走了出來，當他們看到眼前的景象時，也全都愣住了。
    隻見那三畝紅薯地，一夜之間，像是被施了什麽法術。
    原本隻是剛剛鋪滿田壟的藤蔓，此刻已經瘋長得望不到邊際，層層疊疊的綠葉厚實得驚人，葉片肥大油亮，在晨光下泛著勃勃生機。
    這哪裏是長了一夜，分明是長了一個月的模樣。
    “這……這……”顧文玨走到地頭，伸手撥開一片比他手掌還大的葉子，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顧南舟和顧明珠也跑了出來，看到這番景象，小嘴張得圓圓的。
    “二嬸！我們的紅薯長成大妖怪了！”顧南舟大喊。
    程之韻心裏咯噔一下，暗道不好，效果似乎……太猛了點。
    她正想著該如何解釋這詭異的一幕，一個尖利的聲音，忽然從村口的小路上傳了過來。
    “老天爺啊！快來看！顧家的地裏長出金疙瘩了！”
    是王二牛的婆娘，她手裏提著個籃子，正要去河邊洗衣，此刻卻像見了鬼一樣，指著程之韻家的地，扯著嗓子大喊大叫。
    她的喊聲，瞬間打破了清晨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