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死老頭，故意坑我是吧！我說你怎麽這麽好心，又給我銀子，又跟我保證的，原來是拿我當刀使是吧！”
    “你放屁！”
    兩個人當場就撕咬起來，一個賭咒發誓，一個矢口否認。
    村民們也分成了兩派，有人信村長，有人覺得王二牛不像在說謊。
    場麵一時間混亂無比。
    就在這時，程之韻往前走了一步。
    她清冷的聲音，清晰地蓋過了所有的嘈雜。“村長，你先別急著否認。”
    她環視了一圈周圍的村民，然後才把視線落回到村長身上。
    “我想問問大家，今天白天，鎮上的錢掌櫃來我們家，說的事情，你們都聽見了吧？”
    村民們麵麵相覷，都點了點頭。
    三十兩定金，五個金元寶的賭約，這麽大的事，誰沒聽見。
    “錢掌櫃為什麽要給我們三十兩定金？”程之韻不緊不慢地問。
    “因為……因為你家那紅薯，說是能畝產五千斤……”一個村民小聲回答。
    “對。”程之韻點頭，“錢掌櫃是個生意人，他看中的，是這畝產五千斤的獨家生意。他想靠這個發大財。”
    她話鋒一轉，聲音陡然變冷。
    “可有人，不想讓我們發財，也不想讓錢掌櫃發財。這個人，毀了我們的莊稼，讓錢掌櫃的生意做不成。你們說，錢掌櫃會不會生氣？”
    村民們都沉默了，他們好像明白了什麽。
    程之韻繼續說：“錢掌櫃今天來，不僅是來討債的，更是來放話的。他說，如果秋收交不出貨，我們不僅要退還三十兩定金，還要賠他五個金元寶的損失。”
    她看著村長，一字一頓地問：“村長，你見多識廣，你告訴大家，五個金元寶，是多少銀子？”
    村長的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是五十兩白銀。”顧文玨替他回答了，聲音冷得像冰，“我們家現在連五兩銀子都拿不出來，拿什麽去賠這五十兩？”
    “拿什麽賠？”程之韻接口道，“拿這三畝地，拿這座宅子，拿我們一家人的性命去賠！”
    這番話，像一盆冰水，澆在了每個村民的頭上。
    他們終於意識到，這件事，已經不是簡單的毀人莊稼了。
    這是要把顧家往死路上逼。
    程之韻看著臉色煞白的村長，忽然笑了。
    “村長，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你讓王二牛毀了我們的藤，讓我們交不出貨，欠下巨債。到時候，錢掌櫃來收地收房，我們一家人走投無路，隻能任人宰割。”
    “而你呢？”她逼近一步，“你毀了我們和錢掌櫃的生意，是不是想等我們被趕走之後，你再偷偷把這‘畝產五千斤’的秘密，賣給別的商人？或者，你自己獨吞？”
    “你胡說，我沒有！”村長聲嘶力竭地反駁，但他的眼神已經開始躲閃。
    程之韻的這番誅心之論，讓所有村民看村長的眼神都變了。
    是啊，村長一直都表現得對顧家的“神物”很貪婪。
    如果顧家倒了，這好處，不就落到他頭上了嗎？
    “鄉親們，你們也被村長騙了。”程之韻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她是對著所有村民說的，“你們以為，毀了我們的莊稼，你們就安全了？你們就不用擔心所謂的‘妖物’了？”
    “我告訴你們，你們大錯特錯！今天錢掌櫃能因為這個紅薯，跟我們簽下契書。明天，他就能因為這件事，遷怒整個洛水村！”
    “他會覺得，是洛水村的人，斷了他的財路！到時候，他要報複起來，倒黴的，可不止我們一家！”
    這下，村民們徹底慌了。
    他們隻是普通的莊稼人，哪裏得罪得起鎮上的大掌櫃。
    “那……那可怎麽辦啊！”
    “村長怎麽能幹這種事！這是要害死我們全村人啊！”
    “對！讓他賠！讓他負責！”
    牆倒眾人推。
    剛才還幫著村長說話的人，此刻也調轉了槍頭，對著他口誅筆伐。
    村長徹底癱了，他看著周圍一張張憤怒的臉，知道自己完了。
    他“噗通”一聲跪了下來，不是對程之韻，而是對所有村民。
    “我錯了！我鬼迷心竅！我就是嫉妒！我就是見不得他們家好！我賠，我賠償顧家的損失！”
    “賠？”程之韻冷冷地看著他，“你賠得起嗎？”
    她走到村長麵前，蹲下身，壓低了聲音，用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說：
    “你以為，毀了藤，這地裏就真沒收成了？我告訴你，好戲才剛剛開始。”
    說完，她站起身，對著所有人朗聲宣布。
    “事情已經清楚了。從今天起，到秋收那天，我們家這三畝地，就交給全村人看著了。”
    “如果地裏再少一根草，或者出了任何差錯，導致我們交不上貨，賠不起錢掌櫃的銀子。那這筆賬，我就不算在村長一個人頭上了。”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我就當是整個洛水村，合起夥來，要逼死我們全家。”
    夜風吹過，所有人都覺得後背發涼。
    這已經不是威脅了，這是把整個村子都綁在了她家。
    從此以後，顧家的地就是全村人的地。保護那片地，就是保護他們自己。
    看著鴉雀無聲的村民，和麵如死灰的村長，程之韻知道，這個頭立住了。
    她給了顧文玨一個示意，顧文玨收起短刀，拎著還在發抖的王二牛轉身回家。
    一家人回到院子裏，關上大門，將所有的喧囂隔絕在外。
    林頌宜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放鬆下來，她看著程之韻，滿眼的欽佩。
    顧文玨將王二牛扔在牆角，他走到程之韻身邊，沉默了許久，才低聲開口。
    “村裏的麻煩解決了，可錢掌櫃那裏……我們真的要等到一個月後？”
    “等？”程之韻搖了搖頭。
    她走到院子裏晾曬的那堆被砍斷的紅薯藤前，隨手撿起一根。
    那些藤蔓雖然斷了，但在夜色下，依舊透著一股頑強的綠意。
    她將那根藤蔓遞到顧文玨麵前。
    “誰說要等了？”
    “明天，你就把這些東西，都給我送到鎮上去。”
    顧文玨一愣，不解地看著她手裏的藤蔓：“送這些……做什麽？”
    程之韻將藤蔓的嫩尖掐了下來，放在嘴邊，輕輕吹了口氣。
    “送去賣錢。”
    “告訴錢掌櫃，他的獨家生意，現在就可以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