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淵的心瞬間提了起來，此時的他狀態極差，可以說，幾乎毫無反抗之力。
    想了想，他連忙停止劃水，借助一塊漂浮的木頭勉強隱藏身形，小心翼翼地觀察。
    那是一條簡陋的木質漁船，船上坐著兩個人，似乎正在收網。
    他們穿著粗布麻衣，皮膚黝黑，看上去像是普通的漁夫，身上並無明顯的修為波動。
    但林淵不敢大意，陳道明的通緝令恐怕早已傳遍沿海，誰知道這些漁民會不會為了賞金而動心。
    他潛伏在冰冷的海水中，舉步維艱。
    上礁？可能自投羅網。不上？體力耗盡，最終也是沉入海底。
    就在他猶豫之際，懷中的驚鴻劍再次傳來微弱的波動，這次的意念竟帶著一絲安撫。
    那漁船上的一個老漁夫似乎若有所覺，停下了手中的活計，眯起眼睛向著林淵藏身的方向望來。
    “阿爺，你看啥呢？”旁邊一個年輕些的漁夫問道。
    老漁夫皺著眉頭，指了指：“那邊……好像有什麽東西撲騰了一下，不像魚……”
    年輕漁夫順勢望去，海麵上隻有起伏的波浪和那塊浮木。
    “怕是看花眼了吧，阿爺，這天快黑了，風浪也大了，咱趕緊收了網回去吧，聽說最近海上不太平，懸劍山在抓什麽叛徒，賞金高得嚇人哩！”
    聽到懸劍山、叛徒幾個字，林淵的心猛地一沉，身體瞬間繃緊。
    那老漁夫卻依舊盯著那邊，忽然道：“把船劃過去看看。”
    “阿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懸賞是好拿的？咱就是普通打魚的，別惹麻煩！”年輕漁夫顯然不願意過去，急忙催促道。
    老漁夫卻異常固執，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劃過去！像是個人……這天氣掉海裏，會沒命的！”
    年輕漁夫拗不過，隻得嘟囔著拿起船槳，小心地操控著小船，向著林淵藏身的方向劃來。
    林淵屏住呼吸，握緊了驚鴻劍，體內殘存的最後一絲玄氣開始運轉，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小船緩緩靠近，船頭的老漁夫已經能清晰看到水下那道模糊的人影。
    四目相對。
    老漁夫看到了林淵眼中銳利，林淵看到了老漁夫臉上的滄桑。
    老人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看了他幾秒，又瞥了一眼他懷中緊抱的長劍，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他忽然歎了口氣，對身後的年輕漁夫低聲道：“是落難的人，撈他上來。”
    “阿爺！”
    年輕漁夫頓時就急了：“來曆不明啊！你看他那劍……”
    “閉嘴！”
    老漁夫低聲嗬斥一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海龍王收的人夠多了，能救一個是一個！快點！”
    年輕漁夫似乎很敬畏老人，雖不情願，還是放下了槳，拿起船上的鉤篙，伸向水中的林淵。
    林淵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但仍未完全放下戒備，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手，抓住了鉤篙。
    在兩人的幫助下，林淵艱難地爬上了搖晃的小船。
    一上船，他便徹底脫力，癱倒在船板上，劇烈地喘息咳嗽，海水混合著血水從口鼻和傷口中溢出，那模樣要多淒慘就有多淒慘。
    年輕漁夫看到他渾身猙獰的傷口和那柄長劍，眼中閃過一絲恐懼和不易察覺的貪婪，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手悄悄摸向了腰間的魚刀。
    老漁夫卻瞪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他蹲下身，仔細查看了一下林淵的傷勢，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容。
    這傷勢太重了，換做常人早已死了七八十次了，這年輕人竟還能活著，絕非普通修煉者。
    他從船艙裏拿出一個粗糙的水囊和一塊幹硬的餅子，遞給林淵，又取出一罐散發著濃烈魚腥味的藥膏，示意林淵塗抹傷口。
    “謝謝……”
    林淵沙啞著開口，接過水囊猛灌了幾口，他沒有立刻塗抹藥膏，隻是警惕地看著兩人。
    老漁夫似乎看出他的顧慮，也不強求，隻是坐在船頭，拿出煙袋鍋點上，吧嗒吧嗒抽了兩口，望著昏暗的海麵，悠悠道：“後生仔，打哪裏來？惹了不小的麻煩吧？”
    林淵沉默著，沒有回答。
    老漁夫也不在意，自顧自說道：“這東海上討生活，不容易，風暴、海獸……還有各路神仙打架，咱老百姓，隻求個平安溫飽。”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林淵：“有些東西，燙手得很，拿到了，未必是福氣。”
    年輕漁夫在一旁焦躁不安，不斷看向越來越暗的天色和遠處隱約可見的海岸線輪廓，低聲道：“阿爺，天快黑了，咱得趕緊回去了，帶上他……要是被海巡隊或者那些宗門老爺們看見……”
    老漁夫吐出一口煙圈，沉默了片刻，最終磕了磕煙袋鍋，做出了決定：“不回村了，去鴉巢避一避。”
    “鴉巢？！”
    年輕漁夫嚇了一跳，連忙道：“那地方邪性得很，好久沒人去了！”
    “總比回村惹禍強。”
    老漁夫語氣堅決，親自拿起船槳，開始調轉船頭，向著與海岸線相反的方向劃去。
    林淵心中雖然疑惑，但此刻他別無選擇，隻能抓緊時間調息。
    他默默取出那罐魚腥藥膏，嗅了嗅，雖然味道刺鼻，但似乎確是療傷草藥製成，便小心地塗抹在幾處較深的傷口上，一股清涼之意暫時壓下了火辣的疼痛感。
    天色徹底黑了下來，隻有朦朧的月光灑在海麵上，四周漆黑一片。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出現了一片更加濃重的黑影，仿佛是一群聚集在一起的巨大海礁。
    靠近了才發現，那竟是一片露出海麵的峭壁，怪石猙獰，許多海鳥在上麵棲息，發出嘎嘎的叫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刺耳。
    “這就是鴉巢。”
    老漁夫熟練地操控著小船，七拐八繞，竟然駛入了一條隱蔽在峭壁下的狹窄水道。
    水道盡頭，赫然是一個被海水半淹的天然洞穴。
    小船駛入洞穴，裏麵竟然別有洞天。
    洞穴內部比入口寬敞許多，而且有一片高出水麵的幹燥石台，角落裏甚至還堆著一些幹燥的柴火和簡陋的陶罐，似乎曾有人在此落腳。
    “下來吧，這裏安全。”
    老漁夫將小船係好，率先跳上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