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好燙好燙！”瓊州府瓊山縣，某不知名的火鍋店內，此時包廂裏麵正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但話雖如此，眾人的筷子卻沒有停下，吃完這個便要吃那個，涮完毛肚又吃牛肉。
    武人嘛，誰不愛喝酒吃肉？偏偏在場眾人，除了於謙楊榮之外，都是武人，即便侯顯也是個武人。
    因為永樂一朝不用廢人，朱棣身邊四大太監，每一個都是文武雙全之人。
    是武人，吃起肉來就沒個正型，那個不是狼吞虎咽？連朱棣也是如此。
    別看他是個皇帝，可這人常年都要巡視軍營，吃相比眾人好不到哪兒去。
    而此時又非皇宮，經過長途顛簸，陡然嚐到了美味，自然難以顧忌形象。
    不過也是火鍋有種獨特魅力，你要說辣吧，這東西是真辣！
    可辣味就是如此，你越吃越上頭，不吃停下來，隻會感覺更辣。
    由是現在眾人似乎陷入了一個死循環，不吃吧，又想吃，吃了又辣，不吃更辣，隻得不斷下菜。
    終於，朱棣忍不了了，放下了筷子，大口呼氣道：“不行不行，此物辣甚，味雖美，難以多食！”
    見朱棣停了下來，眾人也不好再吃，而他們一停下來，也是呼氣不停。
    朱瞻基此時已經拉紅了雙唇，忙問道：“於詹事，可有何物解辣？”
    “自然有的！”於謙聞之，便起身道：“有啤酒、椰汁皆可解辣，不知諸位要那種？”
    聽得於謙說起啤酒，朱棣就有些不解道：“酒水本就辛辣，如何解辣？”
    在明朝實則已經有了燒酒，不過此時尚未普及，此外南北也有不同。
    南方以糯米釀造的紹興酒為代表，北方則以穀物釀製濃烈風格的北酒為主。
    朱棣身為燕王出身，自然喜歡喝烈酒，自然在他印象裏麵，酒是辣口的，與解辣是絲毫沒關係的。
    而能解辣的，無過於米酒和黃酒，可這兩種都需溫熱，喝著燙口，自也無法解辣。
    “若是別的酒自不能解，可這啤酒卻是上好解辣之物！”於謙說著，吩咐外人將椰汁和啤酒分別取來。
    不多時，就取來了兩大玻璃瓶的飲料，他先倒椰汁數杯：“此物為瓊州本地椰汁，極為濃香，諸位可先嚐試一番！”
    依次遞給眾人，隨後端起一杯先行一飲而盡，眾人見之有樣學樣。
    椰汁一入口，便有一股奶香擴散於唇齒之間，讓眾人都是眼前一亮。
    因是椰子在明朝也算稀罕物，雖然南邊也有進貢，可大多都是進貢椰雕。
    正宗且新鮮的椰汁，便是朱棣也是第一次嚐試，隻覺濃香非常，點頭道：
    “此物倒是清甜，可解這火鍋辛辣，那啤酒又如何？”
    他看向了另一個透明玻璃瓶，看著其內黃橙橙的液體，自是有些好奇。
    這東西，就像一泡老晨尿一般，表麵還有浮沫，真的會好喝嗎？
    “貴人可以試試！”於謙上前給朱棣倒了一個滿杯。
    可朱棣看著杯中之物，卻有些猶豫不決，雖然很想試試，但他不敢肯定這東西是否好喝。
    “爺爺我來！”好聖孫看出了朱棣的窘迫，忙接過了杯子。
    他先放在鼻子前麵聞了聞，隻聞到一股濃鬱的麥香，不由道：“香味倒是足！”
    說著，他又端著杯子淺淺嚐了一口，可沒有眾人想象中驚喜之色，隻見朱瞻基臉色一變再變，過了許久方才咽下。
    “好喝麽？”朱棣問著，朱瞻基卻是一臉奇怪的看向於謙道：“又苦又澀，如何喝得？”
    他的臉色有些難看，因為他總覺自己怕是喝錯東西了，雖然他沒喝過尿，但這啤酒又苦又澀，想來即便是尿，也不過這種味道。
    所以他現在有點懷疑，這個於謙是搞錯了，把尿當成酒送了上來。
    而眾人聽著朱瞻基的話，也是奇怪的看向於謙，不是你說的這東西好喝麽？又苦又澀，怎麽可能會好喝？
    在眾人的疑惑神色中，於謙淡定的給自倒了一杯：“啤酒不是貴人這般飲的！”
    “因是以麥芽釀造，不似穀物酒，並不上頭，須得豪飲方知其味！”
    言罷，他直接抬起杯盞一飲而盡，隨之淡淡笑著，看向了朱瞻基。
    朱瞻基見之，低頭看了眼黃湯，皺了皺眉，強忍著不適猛地一口灌下。
    這一次，清涼的液體流過了食道，有一種與椰汁不同的刺激感貫徹口腔。
    但酒一下肚，便覺一陣清涼，隨之而來的就是一股麥香自唇舌間回味而來，不僅香醇，而且苦中發甜。
    尤其是那一股麥子的香氣，簡直滲入了心扉，就像置身於田野之上。
    雖然算不上好喝，可卻有一種沒來由的暢快感襲來，讓他有種驚喜感。
    “這次如何？”朱棣再次詢問，這一次朱瞻基毫不猶豫便點了點頭道：
    “好喝，飲過之後渾身清涼，回味無窮，卻不似那般苦澀了！”
    “那咱也來一杯！”得到了朱瞻基的準信，朱棣也打消了疑慮，接了一杯飲下。
    於謙給朱棣倒了，又依次給眾人滿上，滿了一圈之後，便交給下人倒酒。
    眾人喝了一杯，都道了一聲暢快，又覺得有些意猶未盡，於是再飲了一杯，一杯過後又一杯，三杯酒下肚，再看火鍋，也不像那麽恐怖了。
    由是眾人又開啟了新一輪吃喝，這回比之方才更為輕鬆寫意，辣了喝酒，喝完再吃，啤酒與火鍋竟有些相得益彰。
    隨著時間流逝，店內食客也越來越多，廳內聲音嘈雜，不僅沒有冒犯，反倒讓眾人興致越發高漲。
    便連朱高煦這個被警告不能飲酒的，也按捺不住多喝了幾杯，斛籌交錯，好不熱鬧。
    窗外太陽逐漸落下，夜間來臨，一時華燈初上，燈火照亮了整條街市。
    坐在窗邊，街上盡是嬉笑怒罵之聲，朱棣靠在座椅上，一時酒意上頭，暈暈乎乎，隻覺身處雲間。
    感受著窗外那人間煙火，他也不由暗自感慨道：“料想人間繁華，不過如此而已。”
    他也曾幻想過開啟文景貞觀那般盛世，可想來想去，那般盛世多半也就是眼前這樣，百姓安居樂業，無憂無慮，再無淒苦之事。
    想到此處，他又端起了啤酒一飲而盡，伴著如暖春一般的涼風，自覺別有一番風味。
    “這小子，倒是會享受！”朱棣閉上了眼，頗為享受這難得輕鬆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