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三國賢義 020、銅雀春深鎖二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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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夜續前緣飄然何處?
    甄堯第二天一早消失不見,甄宓派人到處找他不著,賈瑟坐在櫃台看日誌:
    “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
    甄堯走得太匆忙,忘記帶走珍貴的日誌。
    賈瑟知道他肯定帶走,這輩子最愛的活寶,死物再珍貴也是死物,與活著的寶貝怎麽比?
    喬家耕讀傳家門第,喬父飽讀詩書,高雅人。
    他給兩個女兒取名字,是高雅得俗不可耐的蒹、葭。
    蒹字意指還未長穗的蘆葦,葭字意指初生的蘆葦苗,大俗蘆葦卻詩藏大雅。
    甄宓匆匆忙忙,氣喘噓噓跑回客棧,對賈瑟說:
    “我聽吳郡的人說,喬大姐喬蒹也不見了。”
    “哪有這麽巧合的事情,他們肯定連夜私奔,可龍門沒有查到消息,不回冀州跑哪裏去?”
    賈瑟把日誌推過去,甄宓一邊看著,一邊聽: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賈瑟在以吟詩,清喉嚨、練嗓子。
    甄宓卻越聽越不是味。
    她把甄堯的日誌拍在櫃台,雙手叉著她的小蠻腰上,嬋娟眉鎖明眸圓瞪問:
    “阿瑟,是不是嫌棄了?三生三世十裏桃花,膩味了嗎?”
    甄宓型瘋言瘋語,啥叫嫌棄了?啥叫膩味?
    賈瑟懶得去跟她求證,好在客棧沒有客人,要不早被人言可畏成,始亂終棄負心阿瑟!
    他吟詩清喉練嗓後,拿起一副算盤,打起來!
    算珠劈哩啪啦聲聲脆,甄宓趴櫃台裝腔作勢嗚哇……
    伍美薇和墨韻聽到她哭聲,從後院跑到前堂來看看,阿瑟是怎麽個沒良心!
    九個多月以來,若無甄宓細心喂食,他早餓死!
    她們倆一左一右,挽著甄宓低聲地寬慰……
    看著三個女人一台戲,賈瑟心煩意亂走進,吳郡一日之計的辰時,他邊散步邊動血氣。
    他很懷念過去時光,他們彼此相信,也相愛。
    可他奇經散亂,成了一個凡人。
    極壽隻剩一百零二歲!
    甄宓把這一百年的恐懼,沉澱成一天到晚地粘著他,就怕他突然消失眼前。
    怕賈瑟的目光,與凡間女眉來眼去,不去看她。
    這一路南下吳郡,賈瑟看不到一朵野花。
    他會選擇吟這首《蒹葭》,是在暗示甄宓答案,洄是往上而遊是往下,日誌最後一句意思:
    溯遊從之隱藏去向,甄堯喬蒹二人,去南方。
    北上南下“溯遊”向南方,“從之”暗指二人一起去南方。
    日誌是甄堯故意留下線索,是留給讀書人賈瑟看的,暗示他和喬蒹去哪兒。
    揚州南方交州,仔細翻閱日誌內容,早有答案:
    “建安三年三月初三,落花時節。”
    “東漢十三州揚州,大得讓我感到很迷惘。”
    “由末法時代江蘇南部、上海、浙江、福建、江西、湖北東部一小部分,以及安徽南部組成。”
    “在長江中下遊以南,所有區域都是,太誇張!”
    “治所在曆陽縣,末法安徽和縣。”
    “我在落花中邂逅蒹妹。”
    ……
    “建安三年夏?六月初六。”
    “東漢的交州是最南端的州,涵蓋末法廣東、廣西、海南、及越南北部、中部地區。”
    “越南境內設有,交趾、九真、日南三郡,真是遼闊!”
    “交州的治所龍編,在越南北寧省仙遊縣。”
    “蒹妹對我說荔枝真甜,我把這話牢記心中,就先來嶺南荔枝紅,果然如她所說真甜。”
    甄堯暗示他和喬蒹,私奔去了嶺南,吃荔枝!
    陽春三月是落花時節,待到嶺南時荔枝也該熟了。
    可甄宓關心則亂隻聽到,蒹葭這兩個字裏的葭字,以為賈瑟在念叨喬葭。
    三月裏亂飛霜,一肚子冤氣的賈瑟,能怎麽辦!
    隻能離開是非地,在吳郡大街小巷散心。
    張牛角不緊不慢跟隨,在北方他是個巨人,在南方他是個超巨人,一上街就惹人注目。
    很快他就寸步難行,吳郡人很喜歡,看熱鬧。
    哪怕對方是人,也當成熱鬧看。
    賈瑟扭頭哂笑下就走。
    他現在是一個凡人怕什麽?走著走著來到一座橋上,看到喬葭坐在橋欄上。
    都快嫁為人婦,她還是這麽孩子氣,天真率性!
    賈瑟就地坐與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密聊:
    “小葭,大蒹帶走多少位【橋拱鉞】?”
    喬葭答非所問地說:
    “瑟狼,阿姐在嫁給孫策之前,孫策就知道她身份。”
    “哪裏還敢跟她圓房,他可不想被刺——閨房中!”
    望橋下人笑語踏春行,這話讓賈瑟陷入了沉思中:
    光武帝劉秀登基為皇之後,盧芳陣營雲中太守喬扈,就率領郡民內附朝廷。
    由於他是降將,並不受光武帝待見,隻授虛職。
    賈家的老祖賈複,慧眼識才請他任監軍。
    喬家也就遷居冠軍縣,在賈家遷往金城後,喬家隨後遷族到晥城,但賈喬聯姻未斷代。
    賈瑟十三歲的時候,與賈詡去晥城,尋喬家。
    與喬鉉見麵後,才識其真麵目。
    喬家明麵是耕讀門第。
    實際上它是一個刺客家族,家學淵源可追溯至商朝,到喬扈那一代才出仕。
    喬扈成為監軍,有感賈複知遇之恩,留下遺囑:
    賈家若是遭劫難,喬家子弟當助其重振。
    喬鉉與賈瑟秉燭夜談,不僅因為喬家祖訓,更看好賈家這位後人,盡遣【橋拱鉞】助其事。
    小斧是斧、大斧稱鉞,鉞柄首尾都有,一槍頭。
    橋拱鉞的斧麵像拱橋,喬家刺客以器搏江湖名號。
    喬家的【橋拱鉞】清一色仕女,個個美妙動人不可方物,尤其是統領喬蒹、喬葭。
    按賈喬的慣例,賈瑟本該聯姻喬蒹,奈何無緣。
    喬蒹已心有所屬,喬鉉本想退而求其次。
    可惜小喬還未到及笄,還不適合談婚論嫁,下聘一事雖懸而未決,但問名、換貼、合婚過。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賈喬二族聯姻,會繼續。
    賈瑟對這件事,一開始就抵觸。
    賈詡卻暗中極力撮合。
    他不知賈瑟有三生三世緣,隻知道聯姻是賈喬傳承,何況【橋拱鉞】真的很強。
    別看都是女子,卻個個是有福之人,天生神力。
    個個是喬家族女,血脈同源又家學淵源。
    忠誠和戰力皆是上選,如此精銳刺客武軍,沒有姻緣親情的羈絆,誰敢收下!誰敢禦使!
    賈瑟、甄宓重蹈舊轍,盡興時無意中,上了套。
    是甄宓設下的話中套,防不勝防的賈瑟說漏嘴了。
    甄宓才會聽他吟誦《蒹葭》後,吃味之下就來這麽一哭,還不至於二鬧三上吊。
    喬葭看他不語,就惴惴不安地詢問:
    “瑟狼,我該咋辦?”
    賈瑟被問得一怔,從過往思緒中拔出來。
    他不由脫口而出反問:
    “周瑜說要納你為妾,你爹不也同意這親事,該咋辦你就去辦啊?”
    喬葭一聽怒火中燒,越想越氣之下,翻舊賬:
    “瑟狼!當初如果不是,你讓我脫衣服。”
    “說什麽後背給你瞧瞧。”
    “我阿姐年紀大知道守女禮,才沒有讓你給得償所願,我還小又愛吃糖葫蘆……”
    “結果剛好被人,無意中被人偷看到,就誤會了。”
    “周瑜想納我為妾,可那女仆卻跑去高密。”
    “賞錢沒領到卻賞一刀,被周家殺人滅口了,周父隨後就拜會阿爹,以合婚不吉退聘了。”
    “坊間還流傳小消息,說阿姐克夫命,我也是!”
    “搞得我這麽個大美人,都快成老姑娘還是沒人敢娶。”
    她一邊說一邊偷瞄著賈瑟,見他那副無動於衷樣子,頓時心生一計大聲喊:
    “瑟狼!你翻臉不認賬!吃幹抹淨還要逼我,跳河自殺!”
    “噗通!”
    喬葭利索地跳河,留下賈瑟被人圍著罵……
    負心郎逼癡心女跳河,被義憤填膺的路人,你添油我加油他加醋,傳遍吳郡街頭巷尾。
    賈瑟這時非常渴望,能像以前一樣,踏空去!
    他從未如此冤,從未如此難堪。
    身為凡人真是無奈啊!
    一路被人指指點點回客棧,一路流語蜚言到處傳開,莫須有卻鬧得滿天飛……
    “龍門客棧掌櫃,是一個始亂終棄郎,別去投宿!”
    生意對頭就趁機,喊出這口號招攬顧客。
    連瓜栆的大娘也吆喝:
    “走過路過的大爺們,我就算賠本賣給你們,也不賣給龍門客棧!”
    結果馬上被人搶光,大娘不但沒賠,還大賺。
    “宓兒,揚州人果然藏義於心,難怪勇烈孫家如此得人心。”
    “龍門想在這地方鋪開攤子,看來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隻能溫水煮青蛙慢熱。”
    賈瑟站在窗旁,看著街頭形形色色,有感而發。
    甄宓卻冷笑反問:
    “阿瑟,你到底對喬葭幹了啥?”
    賈瑟一臉憋屈反問她:
    “你一天到晚跟著我,我幹了啥你會不知道?別人懷疑我無所謂……”
    甄宓立即打斷他話:
    “大家都懷疑你,不止我!”
    “阿牛、美薇、韻兒,哪個不懷疑你?”
    “世上事無風怎麽起浪?”
    甄宓話這麽說、事不這麽幹!午後就和伍美薇、墨韻,直接殺上喬家討說法!
    理由非常簡單,她可以冤枉她男人,別人不行!
    喬鉉閉關不見人,喬葭硬著頭皮去接待。
    二女一照麵相見恨晚,甄宓揮動著【禦靈錘】,喬葭舞動一雙【刹那鉞】,恨意滿腔打到徬晚。
    這種另類相見恨晚,在喬鉉出現後,才罷休。
    甄宓才念收【禦後】武裝,喬葭也見好就收【青鸞】武裝。
    二女盯著頭皮更硬的喬鉉,喬鉉隻好拿出一紙信約,滿臉尬笑地遞給甄宓:
    “告我後世子孫,賈喬二族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天下久安必生亂,一族有難一族生死助!”
    “二族後嗣不絕不斷姻,不離不棄守望相助!”
    “折衝大將軍賈複親筆”
    “折衝幕府喬扈親筆”
    這張賈喬老祖信約,看起來有年頭,很古舊。
    一眼看出真品,墨跡也很古早。
    甄宓看過之後突然問:
    “喬老,那您為什麽還要答應周家?”
    喬鉉搓搓手很愧疚地說:
    “甄姑娘,我精通易理命學之術。”
    “蒹兒、葭兒降世,命宮暗藏克夫煞氣,二嫁反旺。”
    “孫策強納妾蒹兒,六個月後他被刺傷亡。”
    “周瑜強納葭兒定名分,最後周家雖然退婚,但葭兒已經算是一嫁,周瑜勢必英年早逝。”
    “我沒有賣女求榮心,我女兒也沒有,色侍人。”
    “孫策和周瑜見色起意,才致使命宮煞氣折壽損元。”
    “一飲一啄早已經注定了,是我讓蒹兒帶你三哥走,離開吳郡去交州避世。”
    “葭兒被退婚後,在吳郡已無人敢娶,原因有三。”
    “一畏周家的勢力,二懼葭兒克夫的命宮。”
    “三是葭兒心裏藏個人,連號美周郎的周瑜,都正眼不看一下對方,你知道這個人是誰。”
    甄宓欲說還休沉默,喬葭東張西顧,心慌亂。
    喬鉉頓了頓後,頗為傷感地說:
    “我答應過她們的母親。”
    “一定讓她們有個美好歸宿,可她們卻活得像兩隻燕雀,鎖在世俗的銅雀籠裏……”
    喬鉉說到這裏,黯然神傷不言不語,望著堂外。
    甄宓留下一句話,就和伍美薇、墨韻離去:
    “喬公,強扭的瓜不一定會甜,瓜熟蒂落才是甜瓜,我是不會同意這件事,請您盡快平息紛擾。”
    甄宓凡事都很大度,但在感情方麵,很小氣!
    喬鉉父女相對無語時,大門走進一位俊美的郎君。
    喬鉉是第一次看清楚賈瑟,刹那間明白喬葭的心思,難怪正眼都不看周瑜。
    賈瑟進門之後,對喬鉉恭敬地見禮,開門見山:
    “我已經是個廢人,極壽隻剩一百零二歲。”
    “我已經耽誤宓兒一生,不能再誤小葭終身,再者說就算奇經不廢,心也無法多容一人。”
    “涼州暗流湧動不止,龍門護法安危,難周全。”
    “尤其馬超護法,身處天山腳下。”
    “天山是天門山門所在。”
    “他比我更需要【橋拱鉞】暗護,期望小葭率領精銳過去,護衛眾護法專心於事。”
    喬鉉深以為然,認同賈瑟這個提法,甚合心意。
    一則可遠離吳郡,二則也能讓時間忘情。
    賈瑟話都說到這份上,喬葭神情黯然點頭,就如同甄宓說的那樣,強扭的瓜不一定甜。
    她擔心地看向喬鉉,喬鉉知女心思,就笑說:
    “葭兒,讀萬卷書當行萬裏路,兒行千裏母擔憂、父也擔心。”
    “我就陪你去看一看涼州雪,見一見《涼州英雄傳》人物,嚐一嚐地道的烤全羊。”
    賈瑟深深作揖,微笑地看一眼喬葭,釋然離去……
    不是所有的男女,就該有情人終成眷屬。
    不是所有美好的人物,就該如世俗的眼光,曆經悲歡離合在一起,情愛不過是元靈氣。
    在這天地最底層中,最不缺元靈氣,人多情!
    喬家大門緊鎖,龍門客棧大開,生意漸漸興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