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三國賢義 044、風雨不動安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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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時候眼見也會為虛。
    登上城牆的楊賜俯瞰戰場,不由用力地擦拭下老眼,他發現他的心白懸了。
    在胡騎的身後,是四十多萬位騎兵,清一色黑:
    黑色的馬、黑鎧甲,黑色的馬刀、黑色勁弩。
    黑頭發、黑眼睛、黃皮膚,一看就是正宗漢人,四麵黑旗上簡約繡著:
    【龍】【虎】【熊】【象】
    可楊賜看出不簡單,所有騎兵境階——元武夫!
    難以置信又揉眼再看,他們眉心光芒依舊是灰白。
    漢人什麽時候有這等精銳?他來幽都這麽些年以來,從聽呂布說起黑山騎。
    其實不怪呂布,他知道黑山寨遷往——金山南麓。
    建了一座清華城,建製了十支黑山武軍。
    但他不知道這十年裏,黑山武軍步步為營,在金山山脈殺敵無數,將士靈根不斷溯化。
    以很小的傷亡代價,實現全員溯化——元靈根。
    一座小小邊城,才近二百萬人。
    卻有一百多萬元武夫!
    賈瑟會任由楊九娘亂話事,除了她說胡狼必須存在,才能平衡中原各勢力。
    還在於《天真論》,實現城中全民普及,人人修真。
    還在於炎黃道藏,隻對炎黃族子孫有效。
    當初在樓蘭城一戰後,八姓古屯民的凡人,人人修真人人沐血雨,最終人人是練氣士。
    張牛角、楊九娘信心,來自道藏修真——《天真論》。
    開拓金山看似很緩慢,卻培養出純炎黃族的武軍
    他們堅信在族與族戰爭中,純粹本族族人建製之軍,才能為族人無畏生死。
    黑山軍前五軍,負責拓土金山東麓,統帥楊鳳。
    楊鳳的五個兒子,分別擔任前五軍統領。
    五個兒子都以獸為名,大龍、二虎、三羆、四象、以及排行第五的五豹,生個女娃直呼九娘。
    楊鳳的確很有遠見,婆娘十年又生,四個娃:
    楊六狼、楊七猿、楊八龜、楊九牛。
    若不是這四個娃還小。
    黑山十軍就該更名楊家軍,楊家這九個娃天賦異稟,天生好動精力極充沛。
    個個有福之人,個個武裝增幅氣力,是一萬倍。
    他們本是將二代,又有如此能耐還得了。
    曹丕就是知道楊家子,個個擁有天生神力,才會老神在在地列陣,準備前後夾擊胡騎。
    這一部胡騎的統領,也是倒黴到家,本以為:
    隻奉命金山東麓進入,從漠北一路向南燒殺搶掠。
    半道伏擊去幽都城的援軍,戰勢順利就去攻打邊城,甚至占中原一州之地。
    胥元傳回消息,指出該軍肩負重任,當攔截之。
    楊鳳接到情報後,不但沒攔截反而放過。
    留老五楊五豹斷後路,他親自帶龍虎熊象,以群狼戰術四軍輪番,夜襲這部南下胡騎。
    硬生生把百萬武軍,咬死六十多萬,還在咬!
    緊追其後撕咬,追得滿漠北跑……
    楊九娘兌現當初承諾。
    隻可惜幽都守軍分身乏術,隻能由曹丕這一部援軍,來進行東西夾擊戰術。
    曹豹也不含糊,看曹丕一揮手就衝,豹獵營衝……
    曹虎可不敢亂衝,護著曹丕徐徐向前衝……
    曹純率領千萬混武軍,遠遠看到幽都戰起,就發出三道簡單旗語:
    左軍向西、右軍向東!
    中軍保持連線合圍!
    軍中的元武夫,列陣前!
    一張千萬人組成的網,徐徐地張開在幽都南城外……
    楊鳳一看衝他們比大拇指,還有這般神一樣的戰友,不用打招呼就懂合擊!
    他啥也不說了,向四個兒子振一臂,全力一擊!
    “嗚……”
    黑山西河的北岸,胡族的探馬隔岸觀火。
    聽到這部胡騎的號角,是如此得絕望滄桑,哪裏還會飲馬黑水河,早轉身回王帳報稟……
    呂布一看就知有活,還有一場大雨,血暴雨!
    果不其然城外,胡族軍隊動了……
    不知多少數量的胡人……
    個個奮不顧身地衝向幽都,無懼箭雨一路向前狂衝,看這架勢是要拚命了!
    高順不解地問:
    “文遠,他們為啥這麽瘋狂?不怕死嗎?”
    “以前攻城很謹慎,每次都是等夫將施法。”
    “在幽都城外築起冰坡,才會一窩蜂殺上來,這次他們咋就不一樣,這跟送死沒啥兩樣。”
    張遼哂笑一下後說:
    “城南的胡騎中,有大魚!”
    “很可能是位北地親王,好在黑水河再冷也不結冰,嘿嘿……”
    “啪!”
    呂布隨手給了張遼一腦勺,指著衝過來的無數胡人,對著張遼和高順笑罵:
    “這時候閑聊啥,就算裏麵藏著聖人,還不是死!”
    “誰在這座星陸裏,境階都限禁在武夫階。”
    呂布還不知一言成瀣,這個成語是啥意思,可這次真被他猜中了,那胡騎真藏著聖人!
    世外之外西方聖人,進入這座星陸,尋寶物。
    本想搭順風車,卻搭上擺渡船。
    亂戰中被小兵捅死了!
    他死的瞬間天降滂沱金雨,戰場泥濘血水混合金雨,所有將士的靈根溯化……
    所有靈根瞬間,被金雨溯成元靈根,修為驟升!
    北地四王看到了,這場突然降下的聖雨。
    四王麵麵相覷不敢說,隻能把這事埋肚裏,隻要不是死在戰場中,就和他們四人無關!
    幽都有兩個人知道,是魏龍皇曹丕,及楊賜。
    這場突降的金色暴雨,是聖人的一身精氣神所化。
    激動不已的曹丕不敢聲張,悶聲發大財才是龍門人,這場聖雨真是及時雨。
    不由暗自慶幸,這次舉全封地之軍,前來支援。
    楊賜也十分慶幸,他帶著楊家百萬族人。
    不遠萬裏迢迢來幽都,抱著為炎黃戍邊情,這番真情沒被辜負了,幽都城被金雨到腳。
    所有八百多萬軍民,靈根全溯化成——元靈根!
    溯得眾人歡心……
    溯得楊賜驚心……
    聖人死了?事情大發了!
    他忐忑地俯瞰著南城門外,雙目卻迷惘不知看哪裏,心跳加速的臉都赤紅。
    他不由回想起,一路走來經曆的事,情以何堪!
    聖雨洗滌他的心,明白自己不配淋聖雨。
    明白過往那些扭曲事,唯有一死才能贖罪,他緩緩踏著沉重步伐,從城牆上走回楊府。
    他堂堂正正端坐在,那張老舊書案,奮筆書……
    他疾筆整整半個時辰,寫出一篇洋十萬字長文後:
    他依舊端正地坐在書案旁,當楊彪進來跟他報捷時,才發現父親已經死了!
    《伯獻興族九策》,曹丕虔誠閱覽之後,長跪不起。
    安排好交接事宜,曹丕就連夜趕回洛陽。
    劉協看了這份《興族策》,下詔追封其文烈侯,授楊氏族地弘農全郡,一時間天下皆震驚!
    連子華子都出山了,去洛陽見劉協,探口風。
    當他看了九策,不由老淚縱橫。
    他後悔不該心存偏見!
    他後悔有眼無珠錯失棟梁,後悔有用人就該活過來,楊賜這一生無愧文烈!
    他心懷報國誌,偏偏遇到昏君劉宏,空負所學。
    他力勸門主楊幕,率領楊家人入世爭鋒。
    楊幕卻謹守楊朱三義,孫子楊修被耽誤死,否則曹操哪敢殺楊修,他也因此黑化扭曲……
    可當他來到幽都城,看到胡人勢強,他選擇:
    遷俗世楊家百萬族人,進幽都城守護中原的邊境。
    就在他總算得以一展所學,把幽都打理得穩如泰山,卻偏偏遇到一場聖雨!
    聖雨中又聖義,不僅溯凡血化靈根,還能渡心。
    楊賜渡不過心劫,無法寬恕自己的罪孽。
    在寫下《伯獻興族九策》,獻給寄以厚望漢帝,毅然決然地自斷心脈,以死亡與自己和解。
    甄堯知道這件事後,直接帶著妻兒,去遊曆。
    遊山玩水九日,他才對喬蒹說:
    “人不能活得太過壓抑。”
    “不該把雄心當成一生目的,應該把日子當成生活過,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
    “咱們是武夫啊,有三百六十歲極壽,不能著急!”
    “更不能抑鬱寡歡,有命才能夠報效家國。”
    “興族九策是大才之策,可惜大才就此殞落,若是有他在輔佐漢帝,平定中原指日可待。”
    “這真是天忌英才啊,他為啥想不開,真愚鈍!”
    “人非完人誰又能無錯,就算聖人也不可能不犯錯!”
    “如果不是郭奉孝及時北上,快速接手幽都城的政務,和奉先齊力穩定人心。”
    “否則幽都驟增,近兩千萬位元武夫!必生大亂!”
    喬蒹不無遺憾問:
    “為什麽沒早發現他呢?”
    甄堯苦笑地指著夜空,若有所指地回應她:
    “蒹妹,那些靠近月亮的星星,比遠離月亮的黯然。”
    “楊賜一直背對月亮,他就算再有才,又如何?”
    “人要一展才學,就要遠離月亮。”
    “再說天下奇才如繁星。”
    “道不同不相為謀者無數多,楊賜從一開始就站錯地,心係炎黃而拔亂反正。”
    “可他這般反複,換了你是鬥皇、禦後,敢重用嗎?”
    “能允許他進幽都,已經是對他才能信重。”
    “他最終還是辜負信重,好在是了斷在幽都,如果了斷在藍氏城呢?西征可能功虧一簣!”
    喬蒹邊哄甄寶邊聽,她從這些話裏,聽出來:
    甄堯為何要遠離賈瑟,他是想躲在遠處發光發亮。
    賈瑟平時很低調很不顯眼,甚至一度潛隱將近十年,可一現世就瞬間刺眼。
    如同烈日一般,遮住了身邊所有人,散發的光。
    喬蒹不由感慨說:
    “堯哥,我聽葭妹說這次西征。”
    “藍氏城隻是一個誘餌,以引誘出各方勢力,尤其是那座刺客之城,鬥皇、義皇都很忌憚。”
    甄堯有點挫敗感慨:
    “唉…,你隻看到皮相,沒看出……”
    夫妻倆的夜話,伴隨沉重歎息……
    幽都城主府燈火通明。
    郭嘉郭奉孝和呂布呂奉先,二奉難得一起小酌夜談,以緩解最近緊張心情。
    郭嘉舉著酒碗,緩緩起身踱步望天,呂布笑罵:
    “小奉,有屁快放別憋著,整得我喝酒都不自在。”
    郭嘉對於呂布的粗鄙,顯然已經習以為常,也懶得跟他一般計較,舉碗指著明月問他:
    “大奉,月明星稀,烏鵲南飛。曹公的《短歌行》,讀過嗎?”
    呂布鄙夷地看他一眼,心裏很不爽被他這般小覷。
    要知道在幽都戍邊十年裏,一直謹遵賈瑟勸學師命,閑暇之餘就博覽群書。
    他幹下一碗酒,怒而站起朗聲誦讀: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厭高,海不厭深。”
    “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呂布不是讀書人,朗誦得毫無韻律節奏。
    郭嘉差點沒被他逗樂,想到賈瑟曾對他說:
    “奉孝,你去幽都城閑暇之餘,幫我指點奉先功課。”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郭嘉沒笑話他,反而說:
    “大奉,你有個好師尊,你千萬別辜負。”
    呂布不懂這句突兀話。
    郭嘉走回酒桌又倒一碗酒,伸手和呂布碰了一下後,臉色變得肅然沉聲說:
    “你師尊非常人,知悉星陸的舊事後,潛隱十年。”
    “除了消化暴富外,還苦心磨礪出刹士軍。”
    “這次西征真正目的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攻打貴霜藍氏城是假,尋找西方十門是真。”
    “以目前占有的土地,足以養活我族——百億人。”
    “可他所想的不是現在,是無數代子孫的繁衍生息。”
    “如周公吐脯廣聚天下英才,包括你我等很多龍門人,都不由自主向他靠攏。”
    “與他並肩前行,去完成這宏偉目標,你明白嗎?”
    呂布凝視著郭嘉,郭嘉直視著他冷冷說:
    “大奉,如今這座幽都的城內,有近兩千萬元武夫,堪稱天下是第一雄城,但不能有第一梟雄!”
    “讓你手下的兄弟們,收斂邪思雜念,本分點!”
    “可別讓你師尊,把刀劈在左膀!”
    “有些人值得一世追隨……”
    呂布怔怔地看著郭嘉背影,耳畔回蕩著嚴厲的警告,突然舉起酒壇昂頭灌!
    往事再上心頭,有情有義、有怨有恨、有喜有悲……
    高順走進帥堂內,快步上前抱拳作揖說:
    “布哥,今夜胡騎有一點異動,全軍集結在王帳外,個個神情高亢地禱告,應該會有一個大活!”
    呂布放下酒壇站起,激活武裝踏空,上城牆……
    賈瑟也在踏空上城牆,是貴霜帝國的首都藍氏城。
    貴霜帝國國王丘吉闋笑問:
    “閣下,不知該稱呼龍門賈東家,還是稱呼漢朝的鬥王?”
    賈瑟微笑地說:
    “丘吉闋,你可以直呼我賈瑟,名字而已。”
    丘吉闋點了點頭,又作出一個請的手勢。
    他身後的帝國近衛軍,都緊握著各種兵刃,很多將士的手冒著汗,但站姿依舊很筆挺。
    刺客之城凶名昭著,這黑鎧蒙麵人,卻滅之!
    這個人很危險,近衛軍都清楚,丘吉闋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