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王宮前寒冰凍石階……
    朝臣們小心翼翼拾階而上，為首的媯無咎昂首挺胸，走得比往日更有底氣。
    每踏上一級階，霸氣側漏得冰消散，暖了人心。
    她身後的武官們，個個眼神熾熱地前行……
    皇太女是軍方的牌麵，至少沒有出嫁之前，她一直是一顆雪中鬆，堅韌挺拔地遮風雪。
    千裏之堤潰於蟻穴，飛鳥盡良弓藏，是衰兆。
    就像乾王宮的上空中，一直籠罩的烏雲越來越沉。
    就像朝臣分化成文武殊途，相互越來越看不對眼了，權力來源是分歧所在。
    文官權力來自，乾朝人王的媯有為，勢必保皇。
    武官的權力來自，皇太女知人善用前提。
    媯無咎驅散台階寒冰，隻驅散武官這一排，就能看出其中的端倪，敵我分明不瞎摻和。
    武官一列浩浩蕩蕩，率先進入大殿，站好位。
    媯有為苦笑下，不言不語端坐。
    他沒有去直視媯無咎。
    不是無視而是怕看到那雙——倔強且清澈很坦然的眼，那會讓他心生愧疚感。
    他知道做錯了，不該把孫大娘獻給——天羅宗主。
    可他是乾朝的王，他就算錯了也不能認。
    他若認錯會動搖國本，以後還怎麽下聖旨，還怎麽號令文武百官，所以他絕不能認錯。
    可媯無咎那雙明眸，每時每刻刻都在，提醒他。
    他曾經為了攀附貴人，出賣了自己的愛人和感情。
    這份揪心的愧疚讓他痛苦，讓他無法直麵這個女兒，讓他的本心作繭自縛。
    賈瑟穿著官袍，站在武官序列倒數——第四位置。
    這個位置不顯眼，其他人不會去關注他。
    讓他從容不迫地觀察，其他人的一舉一動，他的感知力洞察秋毫，知道媯有為的心亂。
    結合昨夜曲阿報稟，他明悟了乾朝——那些事。
    朝臣站位後，媯無咎上奏報：
    “父王，邊境來報不周軍又來……”
    媯有為早已知道這個消息，乾朝諜報體係走兩條線，一條軍部另一條內府。
    但他很有耐心，認認真真聽著報稟，這很必要。
    要做給朝臣們看，他很器重這位皇太女。
    如何換了昨日就不同，若無不周山的來犯，他哪聽得進軍方報稟，尤其是媯無咎報稟。
    不管軍方還是媯無咎，一開口必然是，不招親。
    朝堂中文官沉默是金，這時候沒有人敢出麵瞎掰。
    百餘年前那一場守城戰役，不周山寨的仁將軍張郃，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栗。
    身中上百箭矢，依舊揮戟先登城頭，血戰至死。
    主將都悍不畏死，七百多億將士更用命。
    那一仗後的乾元滿都，城牆上凝血三裏厚，遠看就像是一座血城，烏鴉繞城一年飛去……
    又一年血腥味淡去，到底死多少人，算不清……
    可每位滿都人，都知道多慘烈。
    文臣武官齊上城死守。
    在一場意外的天外飛冰中，砸得龍城戟士幾乎覆滅，滿都才得以恢複安寧。
    所有人都不知，天外飛冰從哪裏來，為何降臨。
    乾王媯有為知道，是天羅宗賜下的寶物。
    若非此物隻能用一次，早命媯無咎率大軍，攻打不周山報仇雪恨，可惜成就了女戰神。
    媯無咎在那一仗後，獲得無上敬仰，無上名。
    媯有為忌憚地看一眼，正在滔滔不絕報稟的女兒。
    賈瑟激活龍鬥術在感知著，很快分清朝堂上的敵友，武官中竟也有敵視者。
    媯無咎的強勢，顯然得罪了不少人，包括麾下。
    賈瑟一一記住了，留待媯無咎親自處理。
    他想看看這位大元戎，是如何處置背叛者，他不想看到婦人之仁，扶不起的阿鬥扶啥！
    朝會結束在爭吵中，媯無咎吵著要，拋繡球。
    媯有為卻變了，希望戰後招親。
    最終是媯無咎吵贏了。
    原定在上元節登台拋繡球，改在了今年的臘月初三，這是二十四節氣大寒。
    天地一片寒冰，皇太女拋招親繡球，寒了人心……
    退朝後人漸散去，賈瑟緊隨媯無咎出宮。
    二人在親兵的護衛下，一邊走一邊賞雪景，賈瑟說出那些背叛者，順便不經意地問句：
    “道友，為什麽選大寒之日，這個節氣最冷，不應景。”
    媯無咎微微一笑後說：
    “大寒節氣是我宿世的生辰。”
    “宿世的我降生在那風雪夜，很快被人抱養進了府邸，那座府邸名叫寧國府。”
    賈瑟沒有驚訝，答案在昨夜已夢回，依稀夢見：
    也是在大寒節氣，父親抱回了一個女嬰。
    還神秘兮兮地告知他：
    “瑟兒，你就是她的護道人，全力護道她長大成人，出嫁後她就安全了。”
    賈瑟兌現父親承諾，一直保護著她，到成年。
    可她竟被做主，嫁給侄兒賈蓉。
    出嫁途中她絕望自燃……
    宿世的賈瑟眼睜睜地看著，那頂大花轎紅紅火火著，直到化成了一團灰燼。
    那一刻他的心，出現破綻不再自信，心酸一世。
    這也間接導致了，賈瑟宿世的家庭內亂。
    雪紛紛揚揚落在宮道，不斷地堆積增厚著，腳步聲漸漸嘰嘰作響，踩得人心都酥麻了。
    媯無咎停頓了一下，想扭頭問賈瑟，曾記否？
    卻偏偏怯弱地沉默了，眼神迷離地迎著雪花前行……
    在她剛踏出宮門的一刹那，她的耳畔傳來一聲低語，微弱得隻有她能聽到：
    “兼美，這世別輕生啊，你希望怎麽個活法，就怎麽活。”
    “請記住任何時候，我都會一直護道著你。”
    雪落在媯無咎的臉上，很快化為水滴落下，她的腳步依舊很沉穩，她的心瞬間亂成麻……
    滿都冬天的風很冷，她緊下絨領子，微笑了。
    她看到辛九玥，宿世的肥伴月。
    她倆時常一起偷喝酒。
    喝醉後就一起胡亂開葷話，而且還是三句不離賈瑟，把賈瑟汙得不要不要。
    辛九玥在等她，她們約好一起逛街，一起小酌。
    賈瑟沒那閑工夫，他要去一趟龍門分門。
    昨夜夢醒時想到句話，是張牛角曾對他說：
    “順江入海再逆湖進河，步步登山破碎虛空。”
    這句話就像通天咒，是偷渡天與地，不二法。
    每逢絕路時總能用上，賈瑟希望這次也不會例外。
    分門大堂中四人再次聚首，練氣士五衰的周瑜、曲阿，聽了這話就虔心默念……
    感覺冥冥之中，指引他們前往西北，前往幽野……
    華佗望著西北方，那兩道飛渡的背影問：
    “人王，分門還有存在必要嗎？”
    賈瑟果斷地回應他：
    “華老，龍門不會再設立分門，全員直接隸屬人王殿。”
    “本來可以早點發現，他們患有五衰，早送走。”
    “分門過去鬆散，讓我疏忽此事。”
    “龍門會下設五行龍堂。”
    “由你出任土龍堂主掌堂務，華東、華南、華西、華北四子，分掌木火金水四龍堂。”
    “合並凰門之後，龍門諜報刺情諸事，直屬魏皇。”
    華佗很糾結地說：
    “我父子五人權力太大。”
    賈瑟擺了擺手笑著說：
    “若有人敢行背刺事，魏皇曹丕可不是善茬，天香侍也不是吃素。”
    華佗不由好奇地問：
    “她們怎會不怕，五衰兆？”
    賈瑟沒回答他的問題，卻與他商議重組五堂的事。
    黃昏在不知不覺地降臨了，有道身影從虛空中顯真，他是刹士軍統領賈恪。
    飛快點上燈火，他又隱身於虛空中，幹淨利索。
    華佗感覺輕鬆了，不再為賈瑟安危擔心。
    難怪賈瑟敢獨闖滿都，有刹士軍、天香侍在，誰想對其不利都很難，他低估賈瑟的謹慎。
    滿都夜市燈火闌珊，辛九玥、媯無咎，還在逛！
    這邊看看首飾，那邊瞧瞧服飾……
    絲毫不知有危險臨近……
    刺客一茬接一茬出現夜市，卻被賈紅袖、賈天香二女，率領天香侍完美收割。
    身為賈瑟弟子，為兩位師娘服其勞，也是應該。
    媯無咎敵人眼裏，卻覺得很詭異很不該。
    皇長子媯無錯的母妃，是夷族令狐部族女，為了兒子能繼承王位，根本不顧乾朝安危。
    但凡威脅到媯無錯，繼承王位的人，都清理。
    媯有為對此事很不滿，至少有上百子女死於刺殺。
    他曾多次警告令狐芫王妃，卻換來一次又一次刺殺，好在他有上萬個子女。
    不過這麽下去，遲早隻剩下皇長子，為他送終。
    媯有為萬般無奈，隻能刻意疏遠他子女。
    順便把皇長子媯無錯，也疏遠去戍守西疆，讓他們母子想見一麵，都成難上加難的事。
    這讓冷凝王妃變得，更加肆無忌憚，更殘忍。
    天羅宗的宗主，是冷凝的表哥！
    她曾請表哥下界遊曆。
    她看透媯有為那雙軟膝蓋，就讓表哥幫忙收拾後宮，鏟除與她爭寵的妃子。
    媯有為獻妃子，孫大娘是其中之一，不是唯一。
    但對冷凝的威脅，她卻是最強力的一位。
    孫家是乾朝軍功世家，很多子弟出將拜帥，孫大娘也因此最得寵，結果也是最慘一位。
    慘到連螻蟻都不如，螻蟻尚惜一命，她不惜！
    媯無咎知道仇人是誰，可勢單力薄的她又能怎樣。
    她就算成為天羅宗的弟子，也活在令狐王妃陰影下，如今她隻是羽翼初展。
    令狐芫很決然，知道不能養虎為患，必須除根。
    皇太女招親一事，就是她對媯有為諫言。
    今日朝堂父女爭鋒後，令狐芫知道不能等，於是派出一茬茬刺客，不斷地刺殺媯無咎。
    媯無咎豈是無腦女，她一直都知道，誰是敵。
    可知道又如何，暫時不能怎樣！
    以前都是孫二娘護道。
    躲過了不知多少明槍暗箭，孫家勢力依舊如日鼎盛，在軍方、地方都很強勢。
    變野和不周山，邊界上有一部大軍，數以千億。
    領軍統領名虎楚，身份是龍門的衞龍皇。
    地位是不周山五大皇：
    吳皇孫權、魏皇曹丕、蜀皇劉備、元皇胥元及他這擅長統兵的衞皇。
    蜀皇負責治理桃源，吳皇專與上界——通商事。
    元皇司堪輿布陣各方，鞏固不周山的個個防禦點。
    魏皇司職人王殿諜報體係，為龍門眾龍皇運籌帷幄，提供情報以及刺殺事。
    昨夜子時三刻，虎楚的衞皇令振動，傳出消息：
    “衞皇，即刻率領衞龍軍，陳兵變野邊境以助我……”
    這是鬥龍皇賈瑟留言，他哪裏敢遲疑半分，連夜整軍離開不周山，拂曉時分就已到位。
    一千億衞龍軍將士，全都是花生娃，及子嗣。
    他們沒有上天，與衞龍皇同在。
    他們清楚若不是賈瑟。
    他們此刻還是幽都的英魂，哪裏還有機緣投胎成人，成為炎黃族群的精銳。
    副軍主名虯胤，曾是幽都英靈首領，上前問話：
    “人王遇到啥難事，讓咱們隻陳兵不入野？”
    虎楚笑了笑輕鬆地說：
    “胤老，瑟哥這是在玩借勢，利用大軍壓境來造勢，他鐵了心要當螞蟻。”
    “不是念在同根份上，不必這麽麻煩，直接打！”
    虯胤卻有不同的想法：
    “在上古時黃帝曾說過。”
    “我炎黃一族不管身在哪裏，隻要是族人就當攏聚合，人越多越能壯大族群。”
    “人王能這麽想，是我炎黃族的福祉，合黃帝言。”
    虎楚受教地點頭，哪怕心裏有不同意見。
    他很清楚賈瑟的想法，陳兵變野是障眼法，聲東擊西才是真目的，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北方玄野胡族領地，當下內亂不止，是機會。
    而坐鎮天外天，甄宓也看到了：
    一個天大的機會出現！
    天庭元帥李靖的三子哪吒，打死東海龍王的三太子，龍王敖廣率軍登陸了。
    兵鋒直指李家，在天外天中的祖地，陳塘關外。
    四海龍王的身份，是天外天水族的首領。
    四海龍盟雖然很離散，但四位龍王是兄弟，懂得兄弟同心的道理，其他三龍王也來了。
    他們各率百萬水軍，結陣施法水淹——陳塘關。
    哪吒為了陳塘關族人，最終選擇兵解化了這一難。
    慈父李靖發誓要為子報仇，這是私怨不能調動天軍，就私下找孫大聖交易。
    炎黃聯社名聲，已然鵲起天外十方，能辦點事。
    孫大聖告知甄宓，甄宓與其他四女商議。
    炎黃世界飛升上界後，才安置花果山千年，就發生一件驚天變數，嬰兒出生率非常低。
    低品靈根的練氣士，逐一壽寢正終，不轉世。
    世界內的人口，出現直線下滑，尋根源在地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