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節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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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想借這場火,斷了祖母和宋氏殺她的心思,誰知居然節外生枝!
    陳婉清的心瞬間提了起來!
    “陳大人,何不等令妹,將今夜未完之事繼續下去。”蕭信視線越過陳寒英,遙遙看向陳婉清,話語平平,聽不出喜怒。
    陳寒英額上卻沁出細密的汗珠,他拱著的手始終未曾放下,“蕭大人,這裏雜亂不堪,還請大人移步正廳,下官好叫人奉茶!”
    蕭信晦暗目光始終落在陳婉清身上,一語不發。
    陳婉清對上他壓迫感十足的目光,心裏詫異無比,難道他看出了什麽?
    蕭信看她片刻,移開視線,“本官既然執掌錦衣衛,刑訊偵稽,正是職責所在,有人告發陳二小姐縱火,本官怎能視而不見?”
    陳婉清心裏一突,整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失火案常由五城兵馬司的人來查,她動的手腳不怕勘驗,可若是錦衣衛介入,情勢可就不由她掌控了!
    陳寒英忙轉頭,朝著陳婉清使眼色,是要她知道輕重的意思。
    陳婉清神情微變,正要說話,卻被蕭信強勢打斷:“陳大人再要阻攔,本官明日彈劾你包庇之責!”
    陳寒英哪裏聽不出話語中的威脅?
    回府路上,恰好撞上剛剛回京的蕭信,不過寒暄幾句,蕭信居然言稱有公務相商,因家事緊急,陳寒英隻得請蕭信同行。
    陳寒英心裏不知轉了多少念頭,猜度身邊這年紀輕輕、手段狠辣,叫眾臣都畏懼的錦衣衛指揮使蕭信,刻意結交他是何目的。
    蕭信本是太監出身,毫無根基卻極得聖寵,錦衣衛由他一手建立,暗中監視朝臣,掌控詔獄,凡是進了詔獄的朝臣,非死既殘。
    當年未及弱冠的他,一手炮製了宰相何唯倒台一案,株連數萬餘人。
    此案後,聖上裁撤延續千年的宰相製度,六部直屬,君權在握。
    就連當年的太子師傅梁昌海,也是他蕭信借著何唯一案,將人牽連下獄。
    梁家牽連著東宮太子,而太子又與陳勝等一係功勳關係匪淺,是以陳勝為梁家求情,梁家隻梁昌海一人流徙,家人無恙,隻是子弟三代不得科舉。
    思及其中厲害關係,陳寒英遍體寒意,不敢有一點怠慢之心。
    蕭信惡名,早已家喻戶曉,陳家與他素日之間並無往來,他卻主動接近,陳寒英疑竇重重,隻等著人走後,去信給二叔陳勝,問上一問,誰知他竟然要過問這失火一事!
    失火事小,家中女眷殘害子嗣,若是叫他知道,借題發揮.....
    陳寒英隻覺眼前一黑,這蕭信明擺著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聖上立朝之初的三大功勳派係,不過短短十六年,已被剪除其二,隻剩當初追隨他的嫡係人馬。
    叔父雖為聖上登基立下汗馬功勞,但時有唇亡齒寒之感,是以令自己和母親早早分府別居,若萬不得已,陳家血脈能一息尚存...
    難道蕭信是欲借今日之事,朝陳家發難?
    不等陳寒英想個明白,蕭信出聲:“不如就請陳家三夫人,說一說,今晚失火之事?”
    原本鬆了口氣的宋氏,轉了轉眼珠,隨即惡狠狠的指著陳婉清:“大人可要為我做主!”
    “是她放火,要燒死我!”
    蕭信看向陳婉清,目光深沉,神情平靜無波:“陳二小姐,你怎麽說?”
    陳婉清的雙手掩在袖下,緊緊絞在一起,心裏七上八下,他是什麽意思?
    當真來斷案的?
    她該怎麽辦?
    要說出宋氏和祖母毒殺她嗎?
    說,就要承認火是自己動的手腳!
    不說,宋氏逃過一劫,必定卷土重來,麻煩重重!
    她原想借今日之事,壓下宋氏,收回管家權,可眼下這局麵,蕭信到底是要做什麽?
    陳婉清心如擂鼓,抬眼去看,正撞進蕭信眼眸中,他麵色深沉,看不出喜怒,隻是定定的看著她,似在等她的回答。
    陳婉清心裏一緊,方覺堂兄息事寧人為哪般,搬倒宋氏,打壓祖母,隻是內院之事,可若是被蕭信借題發揮牽連在外領兵的爹爹,那就得不償失!
    想到爹爹,陳婉清眼眶發熱,“今日的火,原是不小心碰倒蠟燭引起...”
    “賤人胡說!”宋氏指著陳婉清,厲聲喊,“大人且叫人去看看,那般大的火,是蠟燭能燒的起來的麽?”
    她一麵嗬斥,一麵叫人看自己身上臉上的傷,“分明是你拿著燈,擲在我身上的!”
    蕭信神情驟變,看著宋氏眼神冷厲,“不知陳三夫人,奉老夫人的命,給陳二小姐送的什麽?”
    原本連說帶比劃的宋氏,猶如被掐住脖子的雞,頓時啞聲。
    隨即,她連連擺手,強笑著:“沒什麽沒什麽,不過一碗藥!”
    “什麽藥?”
    “三嬸!!”陳寒英急喝一聲。
    蕭信看了陳寒英一眼,似笑非笑。
    陳寒英麵色急切,額頭青筋直跳。
    宋氏瞥了一眼陳婉清,神情惡毒無比,聲音尖利:“墮胎藥!”
    蕭信驀然抬眼,直直看向陳婉清,視線旋即移到她的腹部,神情晦暗不明。
    陳婉清身體微微顫著,背脊卻挺的筆直,一張臉白的毫無血色,隻低垂著眼,一語不發。
    宋氏見了越發得意,口沫橫飛,眼神鄙夷:“我們這陳二小姐,還沒出嫁呢,就與人私通,居然坐下胎來,我們不過是要墮下這個孽種,她居然想燒死我?”
    “大人您說,像這等傷風敗俗不知廉恥的,是不是該浸豬籠?”
    蕭信注視著陳婉清,見她眼睫微顫,麵色慘白,也不為辯白,遂問:“陳二小姐,不知宋三夫人所說,可屬實?”
    他語氣平平,陳婉清卻聽出了幾分森然冷意,她指甲深陷掌心猶不覺疼,隻覺身上衣衫濕冷刺骨,叫她不寒而栗。
    重生不過一日,祖母打殺,三嬸灌毒,絕地求生眼見要成功,又殺出個程咬金來!
    原想著奪回管家權,將未婚先孕的消息徹底壓下,誰知被蕭信當麵質問未婚先孕一事,不消一日,她的事定會傳遍京都,成千夫所指。
    名聲?
    上一世,就是被名聲脅裹,落的慘烈境地。
    今生,她還要被名聲束縛嗎?
    頃刻之間,陳婉清有了抉擇,她緩緩抬頭,直視蕭信:“三嬸所說,屬實!”
    這話一出,陳婉清心裏壓著的大石頭,徹底落地。
    失去貞潔又怎樣?
    未婚先孕又怎樣?
    聲名狼藉又怎樣,既然重來一世,她的人生,自有她來掌控,外人怎麽看,與她何幹?
    她要走的路,注定荊棘叢生,該專注腳下才是,何必在意外人眼光!
    不知怎的,蕭信原本冷厲的神情,瞬間和緩下來,居然給人如沐春風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