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脩？費用？
    開玩笑！
    我反倒跟弟子收錢？
    那我華清宗，不如解散算了！
    李雲硯微微茫然，愣怔片刻，才猶豫著說道：“這個，也沒多少，有的學生家貧，我反而要貼補一二，所以……”
    謔！
    厲誌摩眉頭一挑，不由得肅然起敬。
    這老李，明明窮得窘迫，卻心懷學生，還要發放助學金，這麽有理想的校長可是不多見了。
    “有沒有考慮過，擴招？”厲誌摩又拋出一個大招，很快就捕捉到對麵老頭臉上升起的愕然。
    唉，這老李，果然是不懂。
    頓了一頓，厲誌摩沒有多賣關子，直接補充說道：“擴招自費生啊！”
    “比如說，你那個私塾，原本要招收的學生，假設考試的標準定在甲等，但你大可以對外說，我們為了讓更多有誌於求學的孩子都擁有受教育的權利，擴大招生規模。”
    “這樣，把標準降低到乙等，甚至是丙等！”
    “但是呢，擴大規模導致了資金缺口，實在無力承擔。”
    “所以，比方說乙等的學生，你就收取一筆額外的助學捐助，可以是正常甲等學生學費的三倍。”
    “丙等呢，那就需要捐助更多，甚至可以達到五倍，十倍！”
    “這樣，你還會缺錢嗎？”
    嘶……
    常自在眼睛瞪大，倒抽了一口涼氣。
    他可是知道，宗主大人口中的私塾，就是隱為正道魁首的華清宗！
    宗門是不是真的缺錢，他知之不多。
    不過身為納新司的接引使者，常自在最熟悉的就是每次招收弟子的時候，那些差了一點標準，被拒之門外的可憐孩子們。
    慟哭，崩潰，捶胸頓足，磕頭哀求，甚至於當場暈厥……這些場麵，常自在都見得多了。
    如果說！
    如果真的開一道口子，說是宗門可以破例招收，但要收點助學的捐助。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些心有不甘的孩子們，就算是家裏砸鍋賣鐵，也要進入宗門啊！
    然而這樣的手段，似乎有點……那個……不怎麽正道……
    常自在悄悄望向宗主大人，不知宗主對這個天馬行空的思路，作何評判。
    呼！
    李雲硯也被震撼到了。
    收報名費，其實收不到多少，隻會平白汙損了宗門名聲。
    可是！
    這個“擴招”，那就不一樣了！
    降低標準，讓更多人可以入選，然後收一筆錢。
    這好像！
    真的可行啊！
    而且那些被“擴招”進來的孩子，不但不會說宗門的壞話，反而會感激涕零，感謝宗門賦予他們這個寶貴的機會。
    這……
    不過，身為一宗之主，李雲硯顧慮周全，很快就想到，這樣一來，宗門缺錢的燃眉之急固然能得到緩解，但也意味著宗門弟子從此變得良莠不齊，甚至遠遠達不到修行者的標準，一輩子連引氣入體都無法做到。
    要知道，華清宗弟子，從各峰峰主的真傳弟子，到內門弟子，再到外門，雜役，分了好幾個清晰的層級。
    然而即便是地位最低的雜役弟子，也都是從千軍萬馬的獨木橋上擠出來的人才，隻要勤勉修煉，總會小有成就。
    但擴招來的就難以保證了。
    有朝一日，這些頂著華清宗弟子名頭的庸才，難免會對宗門的聲名有損，遭人詬病。
    微微吸了一口氣，李雲硯再次望向厲誌摩，神色變得鄭重，沉聲道：
    “厲小友果然足智多謀，隻是……小老兒的那個私塾，最重名聲，如你剛才所說的‘擴招’的法子，固然解決了錢的問題，但學生質量大幅度下降，似乎……”
    哈哈！
    厲誌摩大笑搖頭。
    這個老李，窮就窮在太要臉了。
    不過倒也難免，老學究嘛，腦筋太僵硬，哪怕錢送上門，也是瞻前顧後的。
    “那就先不擴招，咱可以聯合辦學嘛！”厲誌摩隨口又拋出一個新的主意。
    什麽？！
    李雲硯和常自在對視一眼，齊齊迷茫。
    聯合辦學？
    這又是個新鮮詞匯，怎麽個聯合法？莫不是跟其他宗門聯合？
    不行吧。
    李雲硯暗自搖了搖頭，據他所知，華清宗的日子不好過，其他宗門也大抵如此，大家遇到的都是同樣的問題，隻是為了顏麵，各自苦苦支撐罷了。
    “你那個私塾，很有名，是不是？”厲誌摩慢條斯理地說話，見老李點頭，才繼續說道：“既然有名，可以在周圍合適的地方……嗯，比如說這青雲鎮，就不錯的。”
    “在這裏找個資金雄厚的合作者，允許以你們私塾的名義，招收學生，收取費用。”
    “有了你私塾的名氣背書，一定是應者雲集。”
    “這樣，你就能收到一筆豐厚的授權費，品牌使用費，教學管理指導費，這叫……‘輕資產運營’！而且這個私塾的分塾，也不會影響你們本部的名聲。”
    “誒，老李你那私塾叫什麽名字來著？”
    呃！
    李雲硯聽得愣住，略有些狼狽地編造道：“叫……叫燕雲學堂！”
    “好名字！”厲誌摩隨口一讚，笑道：“那麽這個新開的分塾，就可以叫燕雲學堂青雲學院，你看這樣就區分得清清楚楚，兩不耽誤。”
    “路子摸熟了之後，再慢慢開起燕雲學堂楓林學院，燕雲學堂棲霞學院，燕雲學堂清泉學院……”
    這！
    李雲硯端著酒杯的手，始終穩如磐石。
    然而無人注意到，杯中的陳年佳釀，卻在表麵激蕩起密如細針的漣漪，詭異地沒有一滴酒液溢出杯沿。
    這位執掌華清宗逾千年的巨擘大能，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星辰明滅，蘊藏著恐怖能量的指尖，似乎正在極力收斂著因為思緒激蕩而產生的漣漪微瀾。
    人麻了啊！
    厲誌摩說的這些，都是他一路行來，經過的地界，如楓林渡、棲霞村，清泉穀……
    還可以這樣玩？
    宗門的名氣，可以用這種方式，換成一筆筆豐厚的靈石？
    妙啊！！
    李雲硯不禁拍案叫絕。
    堂堂第八境的大修行者，這會兒竟是呼吸微微急促，仿佛回到了數千年前剛剛煉氣，拚命想要吸納靈氣入體的那個宗門萌新。
    的確，如厲誌摩所說，這些所謂的某某學院，雖然掛的是華清宗的名字，但其實跟華清宗本部涇渭分明，就算招收的弟子一事無成，也不會損毀宗門威嚴。
    就憑華清宗三個字的金字招牌，在各地找到願意合作的對象，毫不困難！
    問題……解決了？
    李雲硯難掩激動。
    困擾宗門，困擾自己數十年，乃至近百年的難題，竟然這麽簡單就解決了？
    “誌摩！慎言！”常自在聽得愈發心驚，又見宗主大人神色變幻不定，連忙止住了厲誌摩的侃侃而談，低聲喝道：“小孩子胡言亂語……你說的這些，近乎魔道手段！宗……呃、綜合看來，未必適合李先生的情況！”
    “是。”對常自在，厲誌摩始終很尊重，果然立刻閉口，不再繼續發散思維。
    呼！
    李雲硯悄悄吐出一口濁氣，深深望了常自在一眼，暗想這小常雖然亂花錢，但畢竟識大體，明辨正魔分界，就算小節有虧，那也不算什麽。
    隻是……嗯……那個……厲誌摩這孩子剛才說的那個擴招，還有什麽聯合辦學，真的是魔道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