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師尊！”
    厲誌摩沒想到竟是峰主親臨，連忙出門相迎。
    餘清徵性子清淨且爽利，徑直進了門，身後無形氣勁彌合，將石屋的門飛快掩上，隔斷了無數偷看的目光。
    “躺下。”餘清徵稍打量一眼石屋裏的擺設，直接命令道。
    啊？
    厲誌摩咽了口唾沫，這大白天的，不合適吧。
    然而在遁虛境的大修士麵前，可憐的魔門少主根本沒有抗拒的力量，隨著餘清徵素手輕拂，他便騰雲駕霧般地到了床上，躺得四仰八叉，頗為不雅。
    餘清徵神色微微凝重，壓根不理會厲誌摩尷尬的表情，直接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掌，首先就按在厲誌摩的天靈上。
    百會、風府、天突、膻中、神闕、氣海、關元、會陰……
    轉瞬之間，厲誌摩感覺到周身竅穴都被溫暖的手掌撫摩一遍，原本就暢通無阻的經脈，再次被拓寬些許，對他未來修行的裨益，不可估量。
    “師尊！您……”厲誌摩十分感動，知道這種手法對施術者的消耗極大，若非血脈親情，絕不會這樣付出。
    “別說話，你不要動，保持放鬆就好。”餘清徵語調依舊清冷。
    一門手法過後，又換了一種！
    棲凰峰主，真的盡力了！
    厲誌摩覺得自己好像忽而變成一具瑤琴，周身經脈像琴弦一樣被撥弄彈奏；忽而變成一麵大鼓，渾身骨頭被巨大的鼓槌震蕩敲響；忽而又變成一支琵琶，清晰感受到師尊的纖纖玉指，在自己身上絲滑遊走，輕攏慢撚抹複挑，初為泥腸後遛腰……
    許久。
    餘清徵終於停止動作，遲疑片刻，才開口問道：“你，一直沒能找到氣感？”
    “是。”厲誌摩老老實實地撒謊。
    “不該啊！”餘清徵不得其解，但修行之事不可強求，人體的奧妙之深，任何大修士也不敢說可以盡窺，所以她找不到厲誌摩的問題所在，不能保證就沒有問題。
    在她的探查下，厲誌摩不愧為千年難遇的天才，靈根粗大，靈脈暢通，不論是內練一口氣，還是外練筋骨皮，都是罕見的上上之選，如同渾金璞玉一般。
    但為什麽會卡在煉氣的第一步？
    “誌摩，你先不要急。”餘清徵略一思忖，先安慰道：“按照《鳳鳴清心訣》的法門，再嚐試幾次，心中不可存有執念，須知道法自然，講究功到自然成。”
    “若還是不行，過些日子，為師再換幾種適合入門的功法，慢慢教你。”
    “倘若你的劍靈根，真的不能契合我棲凰峰的傳承，我親自去砥劍峰找石峰主，讓他收你學劍，別耽誤了你天賦。”
    “我不去！”厲誌摩連忙表態道：“師尊您知道的，那砥劍峰的確太高……”
    呃！
    餘清徵微微一滯，總會被這個剛收的弟子逗笑，不過這樣一來，至少證明厲誌摩心態還穩著，沒有因為目前的窘迫而亂了方寸。
    這就很好。
    “好了，別說無聊話，你休息吧。”餘清徵點了點頭，暗想此子明明具備一切優秀品質，卻偏卡在第一步，遲遲無法入門，真是奇哉怪事。
    棲凰峰主走後，很快又是三五日匆匆而過。
    厲誌摩的情況依然如故，任憑身邊那些鶯鶯燕燕的師姐想盡辦法，都沒能幫他打破這個奇怪的桎梏。
    細碎的流言蜚語，終於開始漸漸傳開。
    “嘿，聽說了麽？那個寶貝厲誌摩，這都入門一個月了，別說煉氣了，連最基礎的凝感都做不到！”
    “啊，真有此事？不會吧！”
    “那還有假？我可是聽棲凰峰的人親口說的，嘖嘖，那天鬧那麽大的陣仗，我還以為這小子一個月就能煉氣三層，一年就能築基，打破咱華清宗的紀錄呢！”
    “就這……嘁……”
    “還什麽兌現天賦呢，這也沒什麽卵天賦啊！”
    “誒，莫不是跟棲凰峰的功法不合？你說咱們師尊會不會給他弄過來？”
    “弄來幹啥？以前還真當個寶，現在看來，廢物一個，咱破妄峰又不是撿破爛的！”
    ……
    要說嘀咕這事兒最熱切的，自然非砥劍峰莫屬。
    首先，華清宗八峰之中，砥劍峰人數最多，這次納新又加了兩百多，可謂是人多勢眾。
    人多了，那就說什麽的都有。
    還有一個重要原因，之前納新儀式的時候，厲誌摩屢次拒絕砥劍峰主，竟將人人熱切的劍道，棄之如敝履！
    好，你有天賦，你了不起，八峰擇英本來就是自由選擇，就算大家夥心裏不滿，也隻能暗暗咬著後槽牙，不能把你棲凰峰弟子怎麽樣。
    但現在，那可真是此一時彼一時了！
    天才成了廢物？
    你他媽還有什麽可豪橫的！
    “封師兄，這可不是我挑事兒啊……”
    渾身髒兮兮的丘嘯，不敢衝撞了這位好不容易巴結上的大人物，保持著一定距離，還得壓低聲音，攛掇道：“要不是因為厲誌摩那家夥，咱們砥劍峰怎麽可能連一個內門弟子都沒收到？”
    這話說的，倒也不假。
    當日石如琢心心念念就是想收下這個厲誌摩，對其他人不假辭色，導致無人敢拜。
    誰知後來這個身懷劍靈根的厲誌摩，偏偏不肯拜入砥劍峰，讓石如琢徹底坐蠟，堂堂華清宗最強峰頭，這次竟然連一個內門弟子都沒混上。
    按照宗主大人最新公布的規則，未來宗門大比，關聯的是至關重要的修煉資源。
    那麽三年之後，沒有強力弟子坐鎮的砥劍峰，就要大大吃虧，所有人的資源都要狠狠少一大塊。
    “哼！不是說，那小子廢了麽？”
    封墨冷哼一聲，眼眸中果然泛起幾分怨毒。
    他兩鬢已有明顯霜白，眼角與額頭刻著數道深刻的皺紋，雖然看上去隻是五六十歲的模樣，但其實年齡已經到了一百八十歲，倘若不能在十年內築基，恐怕生命就要走到盡頭。
    然而這封墨天賦平平，起初加入華清宗，隻是雜役弟子起步，後來也算是足夠勤勉，又加上些機緣巧合，才勉強爬上內門弟子的位置。
    靈石，對他來說，不止是修煉的資源，更是能夠延續生命的最後希望！
    現在因為厲誌摩的緣故，很可能要少一大筆靈石，這簡直是在要他的命啊！
    “封師兄，我有個法子，您聽聽？”丘嘯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想要耳語，可是忽然腳步頓住，低頭看看沾滿了糞水的衣襟，不敢再靠近。
    是的，自從淪為雜役弟子，這一個月以來，丘嘯幹的就是雜役弟子中最卑賤最淒慘的挑大糞的活。
    修士在金丹期之前，即便是築基，也不能辟穀。
    既然不能辟穀，就有五穀輪回。既然有輪回，就要有人清理，不然萬千年積累下來，任何壯美峰頭都得成了屎山。
    本來這個最垃圾的苦工，是所有雜役弟子輪替。
    然而丘嘯……大家眼睜睜看到，師尊對他最不待見，有意針對，那這個光榮的使命，自然是丘嘯同誌當仁不讓。
    一個月！
    入砥劍峰之後，別說劍了，連劍鞘都看不到。
    丘嘯活活挑了一個月的大糞，心裏的怨憤已經積累到極致。
    他不理解，當時隻是撒個小謊，怎麽就淪落至此。
    今日種種，都是厲誌摩那廝害的！
    “說！”
    封墨臉上也泛起一抹嫌棄，似乎是聞到了什麽味道，勉強耐著性子，卻並不相信這姓丘的能想出什麽好主意。
    八峰擇英，已經塵埃落定。
    砥劍峰無一內門。
    你區區一個挑糞雜役，是能改變這個結果，還是能左右宗主大人分配資源的規則？
    做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