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薛師兄。”
    厲誌摩很誠懇地對麵前這具恐怖的骨骼說道：“我從小接受的教育，不允許我有任何浪費的行為。如果我先吸取你的生魂，那麽你的血肉就會變得失去靈性。”
    “所以，對不起……隻能委屈薛師兄，稍稍忍耐一下，我很快，很快就好了的。”
    嗡！
    薛沉的靈魂，此刻竟然絲毫無損，他能聽清厲誌摩的每一句話，卻無法做出任何回應。
    強烈的恐懼、震撼，讓這團純粹的靈魂體，發出劇烈的震顫。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宛如地獄裏走出來的惡魔一樣的厲誌摩，渾身再也沒有半點身為棲凰峰弟子的清淨恬淡，臉上雖然還掛著淡淡的微笑，卻將手一揮，空中的金色血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詭異白光。
    白光閃耀！
    一瞬間，薛沉仿佛感受到白骨如山的恐怖壓迫，好像這一抹白光之中，不知積累了多少累累白骨，才能擁有如此威勢氣魄。
    又是一種頂階魔功！！
    薛沉在心中呐喊，哪怕他早已沒了心髒。
    這次，他猜對了。
    用吞天魔功吞噬肉體，用血神大法吸幹獻血，現在輪到白骨魔印登場。
    厲誌摩潛運魔功，骨白色的光華在空中盤旋飛舞，仿佛要將這荒僻的黑鬆林，變成白骨觀的萬骨深林。
    掛在頸上的真魔白骨吊墜，傳來歡快的情緒，那是因為它感受到了係出同源的氣息。
    詭異白光所到之處，薛沉周身僅存的所有骨骼，紛紛化作細細的骨粉，簌簌而落，卻將骨骼中蘊藏的真正精華，盡數攝取，投入到厲誌摩貼身掛著的白骨吊墜上。
    吊墜隱隱發出淡淡光華，隨即恢複如常，再無半點異狀。
    至此，薛沉整個的肉體，已經蕩然無存。
    隻剩下孤零零的靈魂體，懸在空中，呆呆地看著鋪了一層細密骨粉的泥土地，甚至覺得自己隻是做了一場可怕的噩夢。
    醒來吧！
    隻要醒來，我的胳膊腿，我的腦袋胸，都還在……
    “薛師兄，該上路了。”
    厲誌摩看著這團靈魂體，語調中沒有憐憫，仿佛隻是在說一句尋常的寒暄道別。
    當虛空中的金光、紅光、白光，盡數斂沒，沉沉如長夜的黑色，漸漸充斥薛沉的“眼簾”。
    我要無了。
    薛沉此刻仿佛連恐懼都已經不複存在，隻是呆呆傻傻地看著深沉黑色彌散四周，靈魂中升起最後的明悟：我的這一縷殘魂，對人家，也是有用的……
    這算渾身都是寶麽？
    “薛師兄你看。”厲誌摩的語氣卻開始變得認真起來，雙手同時掐動法訣，於是虛空中那濃墨一般的黑色，竟以無比玄奧詭異的方式變幻交織，幻化成一麵鬼氣森森的旗子。
    薛沉定“睛”望去，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還能做出“望”這個動作，但偏偏眼前的旗子居然十分清晰，他能看清上麵鐫刻的所有奇異符文，古樸、厚重、無法理解的詭異和邪惡，幾乎撲麵而來。
    看不懂一點！
    所以這旗子是用來做什麽的？
    裹屍的？
    厲師弟人還怪好的嘞。
    不過，我哪還有屍體啊，隻剩下一地骨粉，倒也不用非得蓋一下子。
    “這不是旗子。”厲誌摩糾正道：“這是萬魂幡，我的這一麵，品質比較高，算得上是頂階的鬼道魔器，不過裏麵還沒有進駐太多魂體，剛好，這次薛師兄適逢其會……”
    ？
    薛沉迷糊了一下。
    你擱這招商戶呢？
    “薛師兄，咱采取自願哈。”厲誌摩推心置腹地說道：“如果你不願意作為完整的魂體入駐，我現在可以將你靈魂煉成一道術法，我可以保證，這道術法的威力相當不錯，最起碼也能秒殺築基期的修士。”
    “不過，一擊之後，薛師兄你留在這個世界的所有痕跡，就再也沒有了。當然，念在同門的這段情誼，我盡量讓這道術法，用來擊殺金丹期的修士，讓薛師兄你最後的高光時刻，盡量亮眼一些。”
    啊，這！
    你管這叫高光？
    我的高光？
    我特麽魂都沒了，還要個錘子的高光！
    薛沉連連搖頭，生怕厲誌摩選擇這個方案，搖得靈魂體一陣震顫，都魂淡了。
    “還有一種選擇。”厲誌摩耐心地說道：“你自願進入萬魂幡，成為萬魂幡中擁有自主意識的魂體之一，這樣，隻要我不意外隕落，你就也相當於在這裏得到永生。”
    永生……
    薛沉歎了口氣。
    這叫什麽永生啊！
    就剩個魂了，還要受人驅使，為奴為仆……
    “我很強。”厲誌摩展示肌肉，說道：“就這麽說吧，就算現在華清宗集體來與我為難，我雖然不能抵敵，但也有逃脫的本事，即便老李親自來，也留不下我。”
    老李？
    薛沉用力想了半天，才意識到說的是宗主李雲硯！
    嘶！
    這小子就算有吹噓的成分，那也足夠嚇人了！
    我、我竟然苦思籌謀，算計這樣一個可怕的存在？
    活該啊……
    “還有，雖然不能保證，但至少現在，現在我這萬魂幡裏，還沒有像樣的魂體進駐，你甚至可以做一段時間的主魂呢。”厲誌摩巧舌如簧，繼續忽悠道：“隻要你足夠努力，好好修煉，興許以後都會是這萬魂幡之主，到時候一人之下，億萬魂靈之上，在幡中世界，你就是至高無上的主宰！”
    這……
    薛沉點頭。
    他其實沒有別的選擇。
    除非抱著寧為玉碎的念頭，拚著魂飛魄散，也不肯為厲誌摩所用。
    但有什麽意義呢？
    不管這位厲師弟，是畫餅還是什麽，他要保留最後這點可憐的意識，隻能選擇進入萬魂幡，為厲誌摩的這件鬼道魔寶，增加一點威能和靈性。
    “厲師弟……我要怎麽做？”薛沉認命了，用意識傳來詢問。
    “還叫師弟？”厲誌摩淡淡微笑。
    規矩不可廢。
    略一思忖，厲誌摩點點頭，用不容置疑的語氣，直接命令道：“以後，你就叫黑鬼，稱呼我的時候，要叫主人，明白了麽。”
    “……好、好的，主人。”薛沉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沒說什麽。
    主人，可以接受！
    黑鬼什麽鬼？
    我明明麵皮白淨，頗受一眾女弟子喜愛啊，哪裏黑了，你看……呃、雖然肉身沒了，但你看這一地骨粉，你就說白不白？
    “黑鬼，你想左了。”厲誌摩感受到這點小小的不甘情緒，隨意解釋道：“黑鬆林收的鬼，就叫黑鬼，至於你生前的那些事情，忘了吧，不然對你在幡中的修行不利。”
    “是，主人。”
    薛沉雖然覺得自己也可以叫鬆鬼，但不敢胡說八道，隻好躬身乖巧。
    隨著一道黑光閃耀。
    薛沉這個名字，永遠成為曆史。
    萬魂幡發出隱隱歡快的情緒，收下第一個保留意識的生魂，能夠發揮的威能頓時大大提升。
    有人來了……
    厲誌摩心中微動，感受到飛速迫近的氣息，居然有幾分熟悉。
    唔，又是那個嶽長老。
    算是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