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昭昭轉過頭去看溫老太。
    目光敏銳地捕捉到，溫老太往懷裏塞銀票的動作。
    她不關心自己兒子殺了人，也不怕會被官府抓住，第一反應竟然是收拾屍體身上的銀錢。
    她挑了挑眉，這個溫老太走到哪裏都是這副見錢眼開，死性不改的模樣。
    前世，溫昭昭雖然進到長安城不久，但是對鎮北將軍的美名有所耳聞。
    聽說鎮北將軍早年喪父，非常孝順自己的母親。
    而溫老太，體恤自己兒子辛勞，每天都會早起親手為兒子做早膳。
    這對母子簡直成了大雍朝的模範。
    前世溫昭昭不知道溫倦就是溫來平，也不知道溫老夫人是溫老太，還跟著人稱讚過。
    如今知道了一切的真相，溫昭昭的眼中都是諷刺。
    鎮北將軍府溫家果真是母慈子孝嗎？
    溫昭昭有點期待溫老太進入長安城後上不得台麵的模樣了。
    ……
    溫老太蹲久了，一天不曾進食的身體本就虛弱，一站起來，眼前發黑，連連往前倒。
    大家離著溫老太都有些距離來不及攙扶。
    距離溫老太最近的溫昭昭悄悄往旁邊退了兩步。
    她根本沒有攙扶的打算。
    朱氏看到女兒這副模樣，眼中閃過笑意，不動聲色地往前挪了挪，將女兒護到身後。
    溫家人這麽欺負她們娘仨，別怪她們無情。
    “誒，娘！”
    劉氏放下懷裏的二兒子跑過去攙扶溫老太。
    溫老太磕破了臉，抬手對著劉氏就是一巴掌。
    “你個殺千刀的，怎麽不扶穩我？”
    劉氏挨了一肚子的委屈，她二兒子今年才兩歲，還離不開人。
    而且這麽多人，隻有她來攙扶溫老太，還被不分青紅皂白地打了一頓。
    怎麽可能不委屈。
    “娘……我……”
    劉氏說著，眼裏竟然掉下淚來。
    溫昭昭看著那邊，感覺自己的衣袖被人輕輕扯了一下。
    朱氏在她耳邊道：“別看了，別讓你二嬸難堪。”
    她想起了這麽多年在溫家伏低做小的日子，胸口都溢滿了酸水。
    溫昭昭抱住朱氏，“娘，都過去了。咱們離開溫家了。”
    “這就是娘不明白的地方了。好不容易離開溫家，為什麽又要和他們摻和到一起？”
    明明是溫昭昭說的，大雪馬上就到，她們得拚命趕路。
    眼下拖慢了行程，主動等溫家人的也是她。
    溫昭昭：“我看到，今天傍晚，咱們會遇到刺殺……”
    具體是刺殺還是山匪，溫昭昭沒看清楚。
    但肯定是有危險的。
    聽到這話，朱氏的眼中閃過恐懼和後怕。
    她們孤兒寡母，對上山匪，肯定沒有活路了。
    溫昭昭揚了揚下巴，示意溫來福和溫來順。
    “那不兩個現成的大老爺們兒嗎？”
    溫家的大部隊人不少，溫家二房的五口和三房的六口，加上溫老太，一共十二口人。
    “一共倆人，能行嗎？”朱氏已經猜到女兒要做什麽了。
    溫昭昭笑得一臉高深莫測：“怎麽不行？溫世明都十五了，也是個男人了，再說了，還有那五個暗衛呢。”
    朱氏已經知道女兒在打什麽小算盤了。
    拿溫家給自己當人肉靶子。
    這個法子雖然壞，但朱氏還無法對溫家人心軟。
    是溫家人先要將她們娘仨置於死地的。
    朱氏摩挲著溫昭昭的手，從袖中取出帕子給溫昭昭擦拭幹淨。
    “昭昭啊，以後，還是少殺人為妙……”
    溫昭昭抬頭看著朱氏，黑亮亮的眼睛中帶著不解。
    前世，她就是這麽一步步爬上來的。
    “娘你放心，馬上就是大雪，大雪過後，所有的秩序都名存實亡了，沒人抓我的。”
    朱氏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她揉了揉溫昭昭的腦袋：“娘不是怕你被抓進去。娘是怕你……殺人太多，被殺意迷了心智。”
    被殺意迷了心智？
    溫昭昭聽到這話，剛開始有些不理解。
    朱氏看女兒這副懵懂的模樣更加心疼了。
    “殺了一個人，就會殺第二個人。從零到一難，但是從一到二可就容易許多了。”
    溫昭昭恍然大悟。
    朱氏是怕她殺了太多人，最後成了冷血無情的劊子手。
    前世，從來沒有人教過她這些。
    前世她流落在外，能把人搞死，就把人搞死。
    搞不死的，她會躲起來積攢實力，等待一擊斃命。
    “娘……”
    溫昭昭撲到朱氏懷裏，向朱氏保證：“我不會亂殺人了。”
    “你還小，還有自己的日子要過。”
    溫老太那邊終於消停下來。
    劉氏委屈地擦幹淨眼淚，攙扶著溫老太走到溫家兩兄弟坐的地方。
    “老二媳婦兒誒，我餓了，你快給我找點食物。”
    劉氏哪裏有食物。
    她的二兒子溫世陽見到娘親，也撲到娘親懷中喊餓。
    “你快去找點吃的！”
    劉氏給了溫來福一巴掌。
    溫來福不滿媳婦兒在眾人麵前落自己的麵子。
    “不會好好說話了？”
    溫來福抬手打了劉氏一巴掌。
    清脆的耳光聲回蕩在小樹林裏。
    但所有人都默契地低下頭一言不發。
    隻有溫來福的二女兒溫三丫死死抱住母親，將母親護在懷裏。
    “爹，你別打我娘。”
    劉氏一把推開她。
    “死丫頭，大人說話哪裏輪得到你插嘴？滾開！”
    溫三丫一言不發，躲到了旁邊委屈的抹眼淚。
    溫老太不滿道：“吵死了，我餓死了！老二老三快去找食物！”
    溫來福撒完氣，看著哀嚎喊餓的娘親和嗷嗷待哺的孩子，他收回手，惡狠狠地警告劉氏。
    “你給我等著，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說完，拉著腿軟的溫來順往林子裏走。
    李氏抱著的孩子大虎比溫世陽還小，才剛剛周歲，都沒取大名。
    她湊到劉氏跟前，翻了個白眼，
    “二嫂你也真是的，非得讓男人下不來台。”
    劉氏哭哭啼啼，
    “咱們已經一天沒吃飯了，大人能熬得住，孩子可熬不住，我有點脾氣有錯嗎？”
    “那你挨打也沒錯啊。”李氏冷笑道。
    ……
    時隔十年，再一次目睹這場家庭鬧劇，溫昭昭滿心感慨。
    這就是溫家人，每個人都冷漠又自私，包括她自己。
    她看了眼朱氏，又看了眼溫嬌嬌。
    朱氏將兩個女兒摟到懷裏，慈愛地道：
    “雖然你爹失蹤了，但這些年我也是因禍得福。”
    朱氏就差說，得虧溫倦死了。
    溫倦失蹤的時候，溫昭昭年紀還小，對溫倦的記憶不深。
    但她能從朱氏的話中聽出幾分解脫。
    原來，朱氏之前過的也是這樣的日子嗎？
    像是看出來溫昭昭心中所想，朱氏糾正道。
    “不一樣的，你兩個嬸嬸還有娘家傍身，我沒有娘家。”
    日子過得比他們還慘。
    溫昭昭聽懂了，她心疼地將母親摟到懷中，“娘，以後我和嬌嬌就是你的依靠。”
    “對，還有我和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