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花小雪在喝酒。
    上天空母艦的第一時間，工作人員就提醒過他們，不能攜帶這種易燃易爆品在天空母艦中走動，以免危險。
    她還是藏了一小瓶酒。
    風花小雪知道這樣不對，有安全隱患，可一想到要回到家鄉，她就打心底的感到畏懼，隻有酒精能讓風花小雪舒服點。
    這麽多年來，她一直是這麽過來的。
    見到林青，風花小雪把酒瓶藏在身後，心虛的錯開視線，不想和林青對視，心中祈禱他趕快走開。
    但林青向她走來。
    “嘖。”
    風花小雪低下頭，做好了被訓斥的準備。
    忽然，一個杯子遞到了麵前。
    “給我來一杯。”
    風花小雪抬起頭，看了看酒杯：“你們不是不讓帶酒嗎？”
    林青點點頭。
    “沒錯，天空戰艦上不讓帶酒，一旦內部著火太危險了，所以，我得幫你快點喝掉，這樣才安全。”
    “歪理。”
    風花小雪翻了個白眼，但還是從背後取出酒瓶。
    給自己和林青各倒了半杯酒後，果然和林青說的一樣，酒瓶就空了。
    林青道了一聲謝，沒有坐在風花小雪身邊，而是坐在了另一邊的沙發上，靜靜望著窗外不斷閃過的星辰和雲朵，時不時喝一口酒。
    風花小雪等待了一會兒，本以為林青會和她說點什麽。
    之前拜托林青收回雪之國是靠的卡卡西，後來評估雪之國的情報，是否要動手，也是和情報部的人對接，從始至終，兩人都沒有正式交流過奪回雪之國的事情。
    她看向林青的側臉，眼神深邃，似乎有無數的問題在思考。
    或許是因為被人忽視的挫敗感，又或是近鄉情怯和酒精的作用，風花小雪無法克製的問出了壓在心底的問題：
    “你就這麽瞧不起我嗎？”
    “我的確沒有做好成為「王」的準備，可我會去學習，會去嚐試——”
    她的話語戛然而止。
    因為林青結束了思考，幽深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就在兩人對視的瞬間，所有埋藏在風花小雪心底，正在爆發的埋怨，全部不由分說的靜止下去。
    “我沒有瞧不起你。”
    林青說：“隻是在我構想的世界中，不需要世襲的王，隻需要首領。而首領不是血統繼承，也不是我去任命的，是從雪之國人們中走出來的。
    等我奪回了雪之國，我會讓你擁有「女王」的名頭，但你不會世襲，也不會擁有獨斷的權力。你隻是一個過渡的吉祥物，為了讓人們更好的接受時代的變遷。”
    “你願意嗎？”
    林青的話太過直白，如同一把刀般刺進了她的心底。
    風花一族數百年的王族統治，將會在她的選擇下被終止。
    若是有朝一日魂歸黃泉，她要怎麽去見父親，怎麽去見曆代風花家逝去的長輩。
    但是……
    她想到了雪之國內正在遭受折磨的平民，作為王族的她，卻什麽都做不了，在外當演員享受生活……風花小雪不是近鄉情怯，她是怕真正看到人民悲苦，被內心的自責吞沒。
    “我願意。”
    風花小雪抬起頭，眼神堅定：
    “隻要你能救下我的國家，我什麽都願意去做。”
    叮——
    林青輕輕和她碰杯：
    “現在的你，稍稍有點「王」的樣子了。”
    兩人一飲而盡。
    等放下杯子時，窗外飄過一片雪花。
    他們進入到了雪之國的領土範圍。
    ……
    雪之國是一個小國。
    一座中央王城，周邊十幾座小的衛星城，再遠一點就是鄉村，總人口加起來可能還不到五十萬。
    從京都隨便劃拉兩個區，人口就要比雪之國多了。
    但人少，占地麵積卻不小。
    因為一年當中大部分時間被冰雪覆蓋，算得上是地廣人稀。
    過去風花小雪的父親還沒死的時候，管理寬鬆，奉行仁政，雪之國的國民日子過得不算大富大貴，也是能吃飽穿暖，逢年過節還能添一件新衣裳。
    對於生活在這片糟糕世界的普通人來說，平日餓不死，冬天凍不著，白天幹完了工，晚上能夠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就是賽神仙的幸福生活了。
    可是風花怒濤篡位後，一切都變了。
    五大國的暴政、壓迫還是要點臉的，就算做的再惡心，要麽像過去的水之國一樣，藏著掖著，不暴露出來，要麽像風之國，給剝削裹上漂亮的理由。
    雪之國的暴政，沒有半點掩飾。
    風花怒濤把全國五十多萬人都當成了自家的奴仆。
    搜刮糧食，肆意征兵，不定期抓徭役工作，真正的視人命如草芥。
    林青看著手中的情報文件，以上麵的內容來說，當前的雪之國政權被掀飛一萬次都不為過，不過——
    “我還是得下去看看。”
    畢竟是顛覆一個國度，林青還是想親眼看看，雪之國的情況到底如何。
    “能帶上我們嗎？”風花小雪問。
    林青點點頭，他需要一個熟悉當地的向導。
    最終，是林青、風花小雪和淺間三太夫，三人先一步前往雪之國，了解情況。
    探索者一號懸在空中，等待林青的指令。
    三人降落在一片距離中心城大約四十裏外的小村子中，現在是清晨四點鍾，天剛蒙蒙亮，農戶們就早早的忙活起來。
    林青看了一圈，忙碌的都是一些老年人和女人。
    看來和情報中說的一樣，年輕人都被抓去做徭役了。
    就在這時，林青聽到不遠處的喘息聲。
    一位年過花甲的老大爺，正費勁的推著驢車。昨夜剛下過雪，車陷到坑裏，年邁老驢也使不上勁，一人一驢，吭哧吭哧推了半天，也推不上來。
    林青走上去，輕輕一扯，就把驢車拉了上來。
    老大爺趕忙感謝。
    他叫長野，是本地的農戶，今天是他孫子徭役休假的日子，他正要去王城接寶貝孫子回來。
    林青一行人自稱是獵戶，是要去城裏買點糧食，提出結伴而行。
    長野老爺子自然不會拒絕，一行四人朝著王城方向走去，林青時不時拍一拍老驢的屁股，一縷縷波紋傳遞過去，老驢嗷嗚一嗓子，像是煥發新春，四個蹄子走的飛快。
    一路上長野都在說他的孫子有多聽話，多懂事，是學習的料，說了很多，風花小雪好奇地問：“怎麽一直說孫子，你的兒子和兒媳呢？”
    長野沉默片刻，又馬上露出憨厚笑容：
    “死了。”
    “兒子被抓去征兵，死在了訓練。”
    “兒媳去領屍體的時候，說了氣話，被殺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一直在笑，但林青看得出，他不是想笑，而是在最底層的農家人，習慣了用笑容去應對悲慘——
    隻有這樣，才會顯得自己不那麽的軟弱。
    日子……才能過得下去。
    “對不起。”
    風花小雪低頭道歉。
    長野擺擺手，微笑說：“沒關係，現在啊，隻要我那寶貝孫子，身體健康，我就心滿意足了。”
    這次，是真正的笑容。
    與此同時，王城的工廠。
    一個少年被一支利箭刺穿了大腿，死死的釘在了地上，滾燙鮮血流淌出來，沒多久就凍結成了冰渣，冰渣邊緣是一個個散落的人偶、玩具、零食等小玩意。
    他是長野的孫子。
    原定今天休假探親，同鄉的工友就把買的小東西給他，請他轉交給他們的家人。這種小東西不貴重，卻能代表一種聯係，是他們像囚徒一樣，關在這裏幹活的唯一盼頭了。
    可就在少年帶著全村人的希望，走出工廠的那一刻，一支箭飛來，刺穿了他的大腿把他釘死在了地上。
    一名雪忍忍者放下了手中長弓，冷聲說：
    “風花怒濤大人有令，為了保護國家安全，工期加緊，請各位辛苦一下。誰要是偷奸耍滑，就是叛國，殺無赦。”
    少年還沒死。
    但沒人敢去救他，更沒人敢去把那支插在地上的箭拔出來。
    望著少年漸漸不再掙紮的身體，工人們眼中的光，隨著他的體溫一起散去。
    長野見到孫子時。
    他凍死在了工廠門口。
    活了六七十年的本能，催促他用笑容去麵對離別，可是他笑不出來，五官擰在一起，不是悲傷，不是難過，是一種難以言說的茫然。
    長野下了驢車，走到孫子的屍體前，雙手抓住長箭，想要把它拔出來。
    工廠內傳來雪忍忍者的冷聲警告：“滾開。”
    長野猛地抬起頭，一雙眼漲的通紅：“我操你媽！”
    他抄起從地上抄起一塊尖銳碎冰，年邁身體迸發力量，像一頭發了瘋的猛獸般衝向雪忍忍者。
    正在幹活的工人瞧見這一幕，緊緊握住了手裏的扳手。
    他們對雪忍忍者恨之入骨，卻沒有一個人敢於邁出一步去幫忙。
    不是懦弱。
    是因為有牽掛。
    能被抓來徭役的，大多是老家有家人的男人，一旦真動手了，他們得死，他們的家人也得死。
    這就是雪之國的規矩。
    不少人閉上了眼睛，不想看到長野命喪黃泉的一幕。
    雪忍忍者嗤笑一聲，取出一枚苦無就要終結長野的生命，可就在這時，他的身體動不了了，他艱難的挪動眼球，向下看去……
    一枚旋轉的鐵球，悄無聲息的擊打在了他的腹部。
    雪忍忍者的全身肌肉都失去了控製，唯一能做的就是呆立原地，像一個木樁子一樣，眼睜睜看著長野衝到麵前，高舉手中碎冰，朝著他的眼球刺來。
    哧——
    冰錐刺穿了眼球。
    但冰還是太脆了，紮了幾公分後就炸不下去。
    雪忍忍者正要求饒，長野張開不剩幾顆牙的嘴巴，一口死死咬住了雪忍忍者的喉嚨。
    血液濺在雪地中，如同一朵朵綻放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