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弛找到真愛後，302和805兩個宿舍的人組織起來了聚餐，慶祝兩位新人，羅紫穎也沒有顯得格格不入，和大家都很聊的來，周天明正用公筷給羅紫穎夾毛肚，張曉弛在旁邊急得直拍桌子：“老周你悠著點！那是我女朋友愛吃的！”羅紫穎紅著臉看著張曉弛，夾了塊五花肉放到碗了，說著“多吃點……你太瘦了”
    宋興熙胳膊肘撞了撞身邊的肖暖，低聲說：“看人家多主動，學學。”肖暖瞪他一眼，卻忍不住彎了嘴角，往他碗裏夾了塊肥牛：“吃你的吧，小心噎著。”她今天化了淡妝，眼角的小痣在暖黃的燈光下若隱若現。
    趙尹辰舉著杯子和李辛怡碰了一下：“下周模擬手術考核加油，爭取拿滿分。”李辛怡點點頭，把剛剝好的蝦放進他碗裏：“你才要小心，別總想著追求速度，規範操作最重要。”她說話時眼神專注，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
    熱氣騰騰的鍋底咕嘟作響，毛肚在紅油裏七上八下，蝦滑浮起時帶著誘人的香氣。張曉弛眉飛色舞地講著怎麽追到羅紫穎的：“上次解剖實驗她不敢碰標本，我直接上手幫她弄了，然後就……”話沒說完就被羅紫穎捂住嘴，惹得滿桌大笑。
    宋興熙突然舉起杯子：“下周末考核結束，咱們去露營怎麽樣？我已經看好地方了，有山有水，還能燒烤。”肖暖笑著點頭：“記得帶帳篷，上次你租的那個漏雨。”趙尹辰也跟著附和：“正好放鬆一下，最近複習太累了。”
    結賬時外麵下起了小雨。張曉弛撐開傘護著羅紫穎先走了，王周宇和周天明去取車，宋興熙把外套披在肖暖肩上：“小心著涼。”肖暖拽著外套下擺，上麵還殘留著他淡淡的雪鬆香氣：“下周考核加油，我看好你。”
    “那必須的。”宋興熙得意地揚眉，“等拿到優秀，就向你求婚。”
    “誰要你求婚。”肖暖紅著臉跑開，身後傳來宋興熙爽朗的笑聲，在雨夜裏格外清晰。趙尹辰看著並肩走遠的兩人，轉頭對李辛怡說：“等考核結束，我請你去看畫展。”李辛怡眼睛一亮：“真的？”男生認真點頭，路燈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周一的實驗課上，氣氛卻有些凝重。臨床醫學實驗中心剛換了一批新設備，老師反複強調操作規範：“這批能量平台線路接口和舊設備不一樣，通電前必須檢查接地，聽到異響立刻斷電。”他敲了敲操作台，“上周設備科剛發了通知，有台儀器出現過短路現象。”
    宋興熙和趙尹辰分在一組，正在核對器械清單。肖暖幫他們整理手術衣，指尖拂過宋興熙的手腕時，突然覺得心跳有點快：“緊張了？”她笑著打趣，卻被男生抓住手指。
    “有點。”宋興熙坦白道，“這考核太重要了。”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溫熱幹燥，“等考完我們就去領證，畢業就結婚。”
    肖暖的臉瞬間紅透：“誰要和你結婚。”嘴上這麽說，嘴角卻忍不住上揚。旁邊的李辛怡捂著嘴偷笑，趙尹辰無奈地搖頭：“能不能別在實驗室撒狗糧？影響操作。”
    八點半，考核正式開始。宋興熙按流程接通電源，新設備的顯示屏亮起藍色的光芒。他和趙尹辰對視一眼，開始消毒鋪巾。肖暖和李辛怡站在旁邊記錄數據，筆尖在記錄本上沙沙作響。
    “能量平台調至凝血模式。”趙尹辰遞過器械，目光專注地盯著模擬腹腔。宋興熙伸手去按控製麵板，就在這時，操作台下方突然傳來輕微的“滋滋”聲。
    “有聲音。”肖暖立刻提醒，筆尖頓在紙上。
    宋興熙彎腰查看：“好像是線路接觸不良。”他伸手想拔掉插頭，指尖剛碰到塑料外殼，一股刺眼的電火花突然竄出，伴隨著濃烈的焦糊味。
    “小心！”趙尹辰猛地把他推開，自己卻沒來得及後退。
    “砰——”
    沉悶的爆炸聲在實驗室響起，能量平台的外殼瞬間炸裂，黑色的濃煙噴湧而出。肖暖隻看到火光閃過的瞬間，宋興熙和趙尹辰被氣浪掀翻在地，她手裏的記錄本“嘩啦”散了一地，大腦一片空白。
    “快叫救護車！”老師的喊聲刺破混亂，張曉弛第一個衝過來，他今天沒課來送資料，正好撞見這一幕。他扶起趙尹辰，發現男生的褲腿已經被火星燒破，手臂上起了大片水泡。王周宇和周天明也衝了進來，合力將昏迷的宋興熙抬上推床。
    肖暖的手指抖得厲害，好幾次都按錯了急救電話的號碼。李辛怡抱著她的胳膊，聲音發顫：“慢慢按，別慌……”話沒說完就被肖暖的哭聲打斷，女生死死盯著宋興熙額角的血跡，渾身止不住地發抖。
    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在教學樓前尖銳地停下。醫護人員抬著擔架衝進實驗室時，趙尹辰已經清醒過來，正咬著牙想站起來，被張曉弛死死按住。宋興熙還在昏迷，臉色蒼白得嚇人，嘴唇泛著青紫色。
    “病人意識喪失，呼吸急促！”醫護人員迅速給宋興熙戴上氧氣麵罩，抬上擔架。趙尹辰被扶著坐進另一輛救護車，他回頭望著被抬走的宋興熙，眉頭擰成了疙瘩。
    肖暖和李辛怡跟著救護車趕往醫院，周天明去通知輔導員，張曉弛和王周宇負責收拾東西並聯係家長。車窗外的街景飛速倒退，肖暖緊緊攥著宋興熙的手，他的指尖冰涼，脈搏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市一院的急診走廊永遠人滿為患。肖暖看著宋興熙被推進搶救室，紅色的指示燈亮起，像燒在視網膜上的烙印。李辛怡扶著她坐在長椅上，兩個女生的手指都在發抖，誰也說不出話。
    張曉弛和王周宇很快趕到，手裏還提著大家的書包。“怎麽樣了？”張曉弛喘著氣問，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浸濕。王周宇把剛買的礦泉水遞過來：“輔導員已經通知家長了，他們正在趕來的路上。”
    周天明也來了，手裏拿著剛打印的檢查單：“尹辰那邊初步檢查是骨折和燒傷，問題不大。興熙情況有點麻煩，醫生說可能有顱內出血。”他話音剛落，搶救室的門突然打開，護士匆匆跑出來：“宋興熙家屬在哪裏？需要簽字。”
    肖暖猛地站起來，腿卻軟得差點摔倒。張曉弛趕緊扶住她：“我去吧，你坐著。”他跟著護士走進辦公室，留下肖暖和李辛怡在走廊裏發抖。
    四個小時後，搶救室的燈終於滅了。醫生摘下口罩，疲憊地對迎上來的眾人說：“趙尹辰右腿脛骨骨折，左前臂二度燒傷，已經處理好了。宋興熙顱內有少量出血，肺部吸入性損傷，需要住院觀察，但都沒有生命危險。”
    懸著的心終於落下，肖暖腿一軟坐在地上，眼淚毫無預兆地掉下來。李辛怡蹲下來抱住她，自己的眼淚也止不住地流：“沒事了，他們都沒事了。”
    病房裏彌漫著消毒水和藥膏的混合氣味。趙尹辰醒來時，右腿已經打上了厚厚的石膏，左手臂纏著白色紗布。他轉動眼球，看到趴在床邊的張曉弛，男生眼下的烏青比紗布還顯眼。
    “水……”他剛開口就覺得喉嚨幹澀刺痛。張曉弛驚醒，手忙腳亂地倒溫水：“慢點喝，醫生說你得少說話。”玻璃杯碰到床頭櫃的聲音驚醒了隔壁床的宋興熙，他皺著眉咳嗽起來。
    “感覺怎麽樣？”趙尹辰啞著嗓子問，牽動了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宋興熙揉著太陽穴：“頭疼，胸口悶。”他看向門口，“肖暖呢？”
    “在外麵休息。”王周宇削著蘋果走進來，“你小子命大，再偏一點就傷到大動脈了。”他把蘋果切成小塊，插上牙簽遞過去。
    宋興熙沒接，隻是望著窗外：“考核……沒過吧？”
    病房裏一陣沉默。張曉弛撓撓頭：“等你好了咱們找老師補考，肯定能過。”趙尹辰也跟著點頭，疼得倒抽冷氣。
    肖暖和李辛怡第二天一早才敢進病房。肖暖提著保溫桶走進來，宋興熙立刻抬起頭，眼睛亮得驚人：“暖暖。”他想掀開被子，被肖暖快步按住。
    “躺著別動！”她把保溫桶放在桌上，聲音還有點啞，“醫生說你至少要躺一周。”打開保溫桶，裏麵是小米粥和蒸蛋，“阿姨早上做的，好消化。”
    李辛怡坐在趙尹辰床邊，看著他的石膏腿眼圈發紅：“疼不疼？醫生說什麽時候能拆？”她把筆記本遞過去，“我錄了課，等你能看屏幕了就給你傳。”
    趙尹辰笑了笑：“小場麵，以前打球比這嚴重。”他看著李辛怡蒼白的臉，“你沒睡好？”
    女生低下頭：“做了噩夢，夢見儀器又炸了。”
    日子在點滴瓶的滴答聲中流逝。周天明每天帶著課本和筆記來，把老師講的重點一字不落地抄下來，字跡工整得不像他平時的風格。張曉弛承包了所有跑腿的活兒，今天買趙尹辰想吃的草莓，明天找宋興熙念叨的球賽錄像。王周宇則成了臨時廚師，每天變著花樣煲湯送飯。
    變故發生在第五天。肖暖在給宋興熙讀專業課時，突然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宋興熙急得想下床，被趕來的護士按住：“躺著別動！我來看看。”護士檢查後皺起眉：“低血糖，還有點脫水。這幾天沒好好吃飯吧？”
    肖暖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隔壁病房，李辛怡正紅著眼圈給她蓋被子。“醫生說你過度疲勞加營養不良。”李辛怡聲音發顫，“你這幾天幾乎沒吃什麽東西，晚上還在走廊守著，鐵打的身體也扛不住啊。”
    肖暖望著天花板，眼淚無聲滑落。她不敢告訴任何人，這幾天夜裏總是做噩夢，夢見爆炸的火光和宋興熙倒下的身影，驚醒時渾身冷汗，心髒像被攥緊的棉花，連呼吸都帶著疼。
    更糟的是李辛怡。在肖暖暈倒的第二天，她開始持續低燒，渾身乏力，連端水杯的力氣都沒有。醫生檢查後說是應激反應導致免疫力下降，開了藥讓她臥床休息。兩個女生住進同一間病房，隔著一張床，卻都沉默地望著窗外，誰也沒力氣說話。
    張萌還有龔悅婷周末來看她們。張萌提著一大袋水果走進病房，看到兩個女生死氣沉沉的樣子，誇張地歎了口氣：“我的天，病人還沒好，陪護的先倒下了？這要是讓那倆知道，不得愧疚死？”
    龔悅婷挨著李辛怡坐下，把保溫杯遞過去：“我媽燉的銀耳蓮子羹，專門補氣血的。快喝點，趙尹辰昨天還問你怎麽沒去看他。”
    張萌則坐在肖暖床邊，打開平板電腦：“給你看宋興熙的傻樣，昨天偷偷下床被護士抓包，罰他在床上躺了一下午。”屏幕上是張曉弛拍的照片，宋興熙皺著眉躺在床上，嘴角卻偷偷上揚。
    肖暖的嘴角終於有了弧度。張萌戳了戳她的額頭：“你說你，擔心他就好好吃飯睡覺，把自己折騰進醫院算怎麽回事？他要是知道了，肯定要罵你。”
    “我就是……害怕。”肖暖聲音發緊，眼淚又掉了下來，“一閉眼就聽見爆炸聲。”
    “都過去了。”張萌抽了張紙巾給她，“他們現在恢複得很好，醫生說下周就能下床了。你這樣折磨自己，他看見了才更難受。”她打開保溫桶，“我帶了排骨湯，必須喝完。”
    在張萌和龔悅婷的陪伴下，肖暖和李辛怡的氣色漸漸好轉。她們開始按時吃飯，晚上也能睡著了。出院那天，陽光正好，肖暖深吸一口氣，空氣裏終於沒有消毒水的味道了。
    宋興熙出院時，肖暖去接他。他額角的疤痕已經淡了許多，笑起來時眼角的紋路格外清晰：“等我好了，咱們去露營，就去我說的那個有山有水的地方。”肖暖點點頭，幫他拎著行李：“先把身體養好再說。”
    趙尹辰的石膏拆了，開始做康複訓練。李辛怡每天陪他去康複室，手裏總拿著保溫杯：“醫生說這個階段要多補鈣。”趙尹辰無奈地喝著補鈣口服液，看著她認真的側臉，心裏暖暖的。
    回到學校時已是初冬。大樹的葉子落盡了，光禿禿的枝椏指向灰蒙蒙的天空。他們五個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張曉弛和羅紫穎在前麵打鬧，王周宇和周天明討論著考研資料，宋興熙牽著肖暖的手，腳步慢慢悠悠。
    宿舍樓下的公告欄前圍了很多人。趙尹辰擠進去看了兩眼，回頭說：“臨床醫學直博項目開始報名了，我打算試試。”李辛怡眼睛一亮：“我支持你！”
    張曉弛拍著他的肩膀：“等你讀博了可別忘了請吃飯。”王周宇推了推眼鏡：“我爸媽希望我考公，但我想先考執業醫師證。”周天明晃了晃手裏的資料：“我準備考腫瘤方向的研究生。”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宋興熙身上。他笑著攬過肖暖的肩膀：“我嘛，先把身體養好，畢業前拿到執業醫師證，然後——”他突然單膝跪地，從口袋裏掏出個小盒子，“然後就把我的暖暖娶回家。肖暖，你願意嫁給我嗎？”
    周圍響起起哄聲。肖暖的臉瞬間紅透，下意識想點頭，心髒卻突然抽痛了一下。她看著宋興熙期待的眼神，喉嚨裏像堵著什麽東西，怎麽也說不出那個“好”字。
    “怎麽了？”宋興熙抬頭看她，眼裏閃過一絲疑惑。
    “不是……”肖暖急忙擺手，臉頰發燙，“等你拿到執業醫師證再說吧。”她伸手拉他起來，手指卻在微微顫抖。
    宋興熙沒察覺到她的異樣，笑著勾住她的手指：“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他和周天明他們勾肩搭背地往前走，笑聲在冷風中散開。肖暖跟在後麵，腳步有些沉重，最近總覺得累，臉色也不如從前紅潤，她以為是之前生病沒恢複好。
    日子漸漸回到正軌。趙尹辰的康複訓練很順利，已經能正常走路:宋興熙重新加入了籃球隊，球場上又能看到他奔跑的身影；周天明和王周宇忙著準備考試；張曉弛和羅紫穎偶爾會來約大家吃飯。
    肖暖的臉色卻越來越蒼白，上課時常犯困，蹲下再站起來時總會眼前發黑。李辛怡勸她去醫院看看：“你這樣不行，還是檢查一下放心。”肖暖總說：“沒事，就是有點貧血，補補就好了。”
    期末考試結束那天，大家約好去吃火鍋。宋興熙點了滿滿一桌菜，都是肖暖愛吃的。可她沒吃幾口就放下筷子，胃裏一陣翻湧。“怎麽不吃了？”宋興熙關切地問，“不舒服？”
    “有點惡心。”肖暖捂著嘴，臉色蒼白，“可能是暖氣太足了。”
    趙尹辰皺起眉：“明天去醫院檢查一下吧，別硬撐著。”在大家的堅持下，肖暖答應了。
    第二天去醫院，抽血時護士看著她的血管皺起眉：“血管太細了，最近沒好好吃飯？”肖暖尷尬地笑了笑，心裏隱隱有些不安。下午取報告時，醫生叫住了她：“肖暖同學，你等一下。”
    醫生指著化驗單，臉色嚴肅：“你的白細胞異常升高，血小板偏低，還有嚴重貧血。我建議立刻做骨髓穿刺檢查，排除急性白血病的可能。”
    “白血病”三個字像驚雷在耳邊炸響。肖暖猛地抬頭，撞進醫生同情的目光裏，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難怪最近總是乏力、頭暈、臉色蒼白，原來不是貧血……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是宋興熙發來的消息：“檢查結果怎麽樣？晚上想吃什麽？我訂了電影票。”
    肖暖看著屏幕，眼淚突然掉下來。她吸了吸鼻子，顫抖著打字：“沒事，醫生說有點貧血。晚上去吃麻辣燙吧，番茄鍋。”按下發送鍵，她靠在牆上慢慢滑坐在地，把臉埋在膝蓋裏。
    走廊裏人來人往，沒有人注意到角落裏這個哭泣的女生。窗外的陽光明明很暖，可她卻覺得渾身冰冷，像又回到了那個彌漫著消毒水味的病房，隻是這一次，躺在病床上的人，將是她自己。而那個說要娶她的男生，還在等她去吃麻辣燙。
    麻辣燙店的番茄鍋底咕嘟作響，橙紅色的湯汁翻滾著，把蝦滑煮得胖乎乎的。宋興熙夾起一塊肥牛，細心地吹涼了才放進肖暖碗裏：“多吃點，你看你最近瘦的。”
    肖暖勉強笑了笑，用筷子戳著碗裏的丸子，沒什麽胃口。番茄的酸甜味鑽進鼻腔，本該是她最喜歡的味道，此刻卻讓胃裏一陣泛酸。她夾起丸子塞進嘴裏，努力咽下去，喉嚨卻像卡著砂紙。
    “怎麽不吃了？”宋興熙放下筷子，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沒發燒啊。”他皺著眉打量她，“臉色怎麽這麽差？是不是還不舒服？”
    “沒有。”肖暖避開他的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可能是最近複習太累了。”她不敢看他的眼睛，怕那點好不容易藏住的慌亂泄了底。昨天在醫院走廊裏掉的眼淚，今天還在眼瞼下殘留著酸澀。
    旁邊桌的笑聲傳過來，張曉弛正給羅紫穎剝鵪鶉蛋，周天明和王周宇在討論剛出的考研成績。趙尹辰把一片藕夾放進李辛怡碗裏，輕聲說：“下周開始放寒假，要不要一起去滑雪？”
    “好啊！”李辛怡眼睛一亮，隨即又看向肖暖，“暖暖也一起去吧？放鬆一下。”
    肖暖的心猛地一緊。她下意識地看向宋興熙，男生正期待地望著她。骨髓穿刺的檢查單還在包裏揣著，醫生說結果要等三天，這三天像三年一樣漫長。她咬了咬下唇：“我可能去不了，我媽讓我寒假回家幫忙看店。”
    “這樣啊。”宋興熙有點失望，卻還是笑著說，“那我陪你回家，正好見見未來丈母娘。”
    “誰要你見。”肖暖紅著臉嗔怪，心裏卻像被泡在冰水裏。如果檢查結果真的是白血病，他們的未來，還有未來嗎？她不敢想，隻能用力扒拉著碗裏的米飯。
    寒假很快就到了。宋興熙送肖暖去車站，幫她把行李箱放上行李架，又塞給她一袋零食：“路上吃，到了給我發消息。”他低頭幫她理了理圍巾，指尖不經意碰到她的耳垂，冰涼一片。
    “怎麽這麽涼？”他皺起眉，把自己的圍巾解下來給她戴上，“路上注意保暖，別感冒了。”
    肖暖點點頭，喉嚨發緊說不出話。火車開動時，她看著窗外宋興熙的身影越來越小，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是他發來的消息：“等你回來，我們去領證。”
    她捂住嘴，肩膀劇烈地顫抖著。車窗外的風景飛速倒退，像極了那些被硬生生截斷的時光。
    回家後的日子過得格外漫長。肖暖每天幫家裏看店，晚上就躲在房間裏查白血病的資料。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化療、骨髓移植……那些冰冷的醫學名詞像針一樣紮在心上。她不敢告訴父母，怕他們擔心；更不敢告訴宋興熙，怕那個充滿希望的約定，變成泡影。
    第三天下午，醫院的電話終於打來了。肖暖握著手機的手止不住地發抖，走到店外僻靜的角落才接起。醫生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清晰而沉重：“肖暖同學，骨髓穿刺結果出來了，確診是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L2型，建議你立刻住院治療。”
    “嗡”的一聲，手機差點從手裏滑落。肖暖靠在牆上，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冬日的寒風刮過臉頰，像刀割一樣疼，可她卻感覺不到，眼淚無聲地砸在結冰的地麵上，瞬間凝成了小冰晶。
    “喂？肖暖同學？你在聽嗎？”醫生的聲音還在繼續，“這種類型的白血病對化療比較敏感，早治療效果更好，你和家人商量一下，盡快來醫院……”
    後麵的話肖暖都沒聽清。她掛了電話，蹲在地上抱膝痛哭。來往的行人投來異樣的目光，她卻顧不上了，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完了，一切都完了。
    宋興熙的消息恰在此時發來：“檢查結果怎麽樣了？我媽燉了雞湯，等你回來給你補身體。”
    肖暖看著屏幕上的文字，眼淚流得更凶了。她吸了吸鼻子，顫抖著打字：“沒事，就是普通貧血，醫生讓多補鐵。我在家挺好的，你也好好過年。”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她把臉埋進膝蓋裏，哭得幾乎喘不過氣。
    這個年，肖暖過得渾渾噩噩。她強顏歡笑地幫媽媽包餃子，陪爸爸貼春聯，收了長輩的紅包說吉祥話，可夜裏總能被噩夢驚醒。夢裏總有刺眼的白光和消毒水的味道，宋興熙的臉在夢裏忽遠忽近，最後變成醫院的診斷書。
    元宵節剛過，肖暖就以學校有事為由提前回了學校。宋興熙去車站接她，看到她第一眼就皺起眉：“怎麽又瘦了？在家沒好好吃飯？”他伸手想抱她，卻被肖暖下意識地躲開。
    男生的動作頓在半空，眼裏閃過一絲疑惑：“怎麽了？”
    “沒什麽。”肖暖低下頭，拉過自己的行李箱，“可能坐車累了。”她不敢看他的眼睛，怕那點脆弱在他麵前潰不成軍。
    回到宿舍，李辛怡已經在等她了。女生看到她蒼白的臉色，立刻走過來：“暖暖，你是不是不舒服？我看你寒假朋友圈裏的照片，臉色就不太好。”
    肖暖的心一緊，勉強笑了笑：“沒事，就是有點累。”她放下行李，開始收拾東西，手卻抖得厲害，差點把護膚品摔在地上。
    李辛怡扶住她的手，指尖觸到她冰涼的皮膚：“你到底怎麽了？從醫院回來就怪怪的。是不是檢查結果有問題？”
    肖暖猛地抬頭，撞進李辛怡擔憂的目光裏。那些強撐的堅強瞬間崩塌，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下來：“辛怡，我……”她哽咽著說不出話，把藏在包裏的診斷書遞給她。
    李辛怡接過診斷書，越看臉色越白，最後手一抖，診斷書掉在了地上：“白血病？怎麽會……”她蹲下來抱住渾身發抖的肖暖，眼淚也跟著掉下來，“為什麽不早說？為什麽一個人扛著？”
    “我不敢。”肖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怕興熙知道，怕你們知道……我怕治不好，怕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宿舍裏安靜下來，隻有壓抑的哭聲在回蕩。李辛怡拍著她的背，心疼得不行：“傻丫頭，你怎麽能一個人扛著？我們是朋友啊。”她撿起診斷書，手指冰涼，“醫生說怎麽治了嗎？需要多少錢？我們一起想辦法。”
    肖暖搖搖頭：“醫生說要化療，可能還要骨髓移植。我不知道……我怕拖累興熙，他那麽優秀，應該有更好的人生。”
    “不許胡說！”李辛怡打斷她，認真地看著她，“宋興熙那麽喜歡你，他不會放棄你的。你也不能放棄自己，現在醫學這麽發達，一定能治好的。”她拿出手機，“我現在就告訴尹辰，我們一起想辦法。”
    趙尹辰接到電話時正在圖書館看書，聽到消息後立刻趕了過來。他看著蜷縮在椅子上的肖暖，又看了看診斷書，眉頭擰成了疙瘩：“什麽時候發現的？為什麽不早說？”語氣裏帶著責備，更多的卻是心疼。
    “我怕……”肖暖的聲音細細小小的，像受驚的小鹿。
    趙尹辰歎了口氣，語氣軟下來：“別怕，有我們呢。”他拿出手機，“我現在聯係宋興熙和你爸媽，這件事必須告訴他們，治療需要家人的支持。”
    肖暖急忙拉住他：“別告訴興熙！求你了，我還沒準備好。”她的眼淚又掉下來，“等我準備好了再說，好不好？”
    趙尹辰和李辛怡對視一眼，無奈地點點頭：“但你必須答應我們，明天就去醫院住院治療，不能再拖了。”
    住院的那天，天空飄著小雪。李辛怡幫肖暖收拾行李，趙尹辰去辦理住院手續。病房裏很安靜，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肖暖坐在床邊，看著窗外飄落的雪花，心裏空落落的。
    “在想什麽？”李辛怡把保溫杯放在桌上，裏麵是剛泡好的紅棗茶，“尹辰說他已經聯係好醫生了，是血液科的張主任，很有經驗。”
    肖暖搖搖頭，沒說話。手機在床頭櫃上震動，是宋興熙發來的視頻通話請求。她手忙腳亂地接起，飛快地抹了把臉：“怎麽了？”
    屏幕裏的宋興熙穿著白大褂，背景是學院的走廊：“剛下手術，想看看你。你在哪呢？怎麽背景看著像醫院？”
    肖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急忙說：“我陪辛怡來拿藥，她感冒了。”她把鏡頭轉向李辛怡，女生配合地咳嗽了兩聲。
    “這樣啊。”宋興熙沒起疑，笑著說，“那你別太累了，晚上我去找你吃飯。”
    “不了，我媽讓我回家住幾天。”肖暖找著借口，怕再說下去會露餡，“我先掛了，辛怡該拿藥了。”不等宋興熙說話就匆匆掛了電話，心髒還在砰砰直跳。
    李辛怡握住她的手：“這樣不是辦法，遲早會被發現的。”
    肖暖低下頭，眼淚砸在被子上：“我知道，可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跟他說。我怕他難過，怕他離開我。”
    “他不會的。”李辛怡肯定地說，“宋興熙不是那樣的人。”
    然而，紙終究包不住火。宋興熙第二天就找到了醫院。他提著水果籃走進病房時，肖暖正在輸液，手臂上紮著留置針。看到突然出現的男生，肖暖的臉瞬間白了。
    宋興熙手裏的水果籃“啪”地掉在地上，蘋果滾了一地。他衝到床邊，看著她手臂上的針管，又看了看床頭櫃上的化療藥物，眼睛瞬間紅了：“這是怎麽回事？你為什麽在這裏？你不是回家住了嗎？”
    肖暖的嘴唇動了動，說不出話，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李辛怡剛想解釋，就被宋興熙打斷：“你說話啊！為什麽不告訴我？把我當外人嗎？”他的聲音帶著顫抖，更多的是心疼和後怕。
    “對不起……”肖暖終於哽咽著開口，“我怕你擔心，怕你難過，怕你離開我。”
    宋興熙猛地抱住她，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進骨血裏：“傻瓜，我怎麽會離開你？你生病了，我應該在你身邊照顧你才對。”他的聲音哽咽著，眼淚掉在她的頭發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找不到你的時候，我以為……”
    後麵的話他說不下去了，隻是緊緊抱著她，仿佛一鬆手她就會消失。病房裏安靜下來，隻有壓抑的哭聲在回蕩。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相擁的兩人身上，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
    肖暖的父母也很快趕來了。看到病床上的女兒，媽媽當場就哭暈了過去，爸爸強撐著辦理各種手續，一夜之間仿佛蒼老了十歲。宋興熙寸步不離地守在醫院，幫著照顧肖暖，安慰她的父母，聯係醫生詢問病情，仿佛一夜之間長大了許多。
    化療的日子很辛苦。肖暖開始掉頭發，吃不下東西，總是惡心嘔吐。宋興熙每天都來陪她，給她讀她喜歡的小說，講學校裏的趣事，幫她按摩浮腫的手腳。他學會了紮辮子，每天早上幫她把剩下的頭發梳成小小的發髻，還買了很多漂亮的帽子和假發。
    “你看這個好看嗎？”他拿著一頂粉色的貝雷帽，戴在肖暖頭上，“像小仙女。”
    肖暖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臉色蒼白，頭發稀疏，忍不住掉眼淚：“我是不是很難看？”
    “沒有。”宋興熙認真地看著她，“你永遠是最漂亮的。”他俯身在她額頭印下一個吻，“等你好了，我們就去拍婚紗照，拍好多好多，掛滿整個房間。”
    治療的過程很漫長，也很痛苦。肖暖好幾次都想放棄，是宋興熙和朋友們一直在鼓勵她。張曉弛和羅紫穎每周都來送吃的，都是肖暖愛吃的家常菜；王周宇和周天明幫她整理課堂筆記，怕她落下課程；趙尹辰和李辛怡則負責聯係醫生，了解最新的治療方案。
    春天來的時候，肖暖的病情終於有了好轉。化療的副作用減輕了，頭發也開始慢慢長出來。醫生說她的恢複情況很好，達到了骨髓移植的條件，她的弟弟配型成功了，手術安排在三個月後。
    手術那天，天氣很好。宋興熙穿著無菌服，在病房外跟肖暖揮手：“別怕，我在外麵等你。”肖暖點點頭，眼裏含著淚，卻笑著說：“等我出來，你要請我吃麻辣燙。”
    “好，吃十頓，不，一百頓。”宋興熙的眼眶紅了。
    手術很成功。當醫生宣布手術成功的那一刻，外麵等待的眾人都鬆了一口氣，宋興熙激動地抱住趙尹辰，眼淚止不住地掉。肖暖的父母拉著他的手，感激得說不出話。
    康複的日子依舊漫長，但充滿了希望。肖暖的身體一天天好轉，能下地走路了，胃口也變好了。宋興熙每天推著輪椅帶她去花園散步，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
    “等你完全好了，我們就畢業，然後結婚。”宋興熙握著她的手，認真地說。
    肖暖笑著點頭，眼裏閃著淚光。
    半年後，肖暖終於康複出院了。那天陽光明媚，朋友們都來接她。張曉弛和羅紫穎捧著鮮花，周天明和王周宇幫著收拾東西，趙尹辰和李辛怡笑著看著他們。
    走到醫院門口，宋興熙突然停下腳步，單膝跪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絲絨盒子，打開後裏麵是一枚鑽戒，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肖暖，”他仰頭望著她，眼裏滿是深情，“從認識你的那天起，我就認定你了。實驗課的爆炸讓我明白，生命太短暫，我不想再等了。你願意嫁給我嗎？不是同情，不是憐憫，是因為我愛你，想和你共度餘生，無論健康還是疾病，無論順境還是逆境，我都會陪在你身邊，永遠不離不棄。”
    肖暖看著他，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周圍的朋友們都在起哄，喊著“答應他”。她吸了吸鼻子，用力點頭：“我願意！”
    宋興熙激動地站起來，把戒指戴在她手上，緊緊地抱住她。陽光灑在他們身上，溫暖而耀眼。肖暖靠在他懷裏，聽著他有力的心跳，心裏充滿了感激。感謝命運沒有放棄她，感謝身邊有這麽多愛她的人，更感謝眼前這個男孩，用愛和堅持，陪她走過了最黑暗的時光。
    “我餓了。”她小聲說。
    “想吃什麽？”宋興熙笑著問。
    “麻辣燙，番茄鍋。”肖暖笑著說，眼裏閃著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