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給予三個科長無法拒絕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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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上次常委會柏丁儀鬧了個灰頭土臉後,多水縣表麵似乎恢複了平靜。衛氏李案的餘波仿佛已被寒風吹散。
交通局局長王向兵更是得意萬分,走路都是飄飄然的感覺。自己現在也是搭上了柏部長這尊大佛!所以他往柏丁儀辦公室跑得的非常勤快,向匯報工作、聯絡感情等等,那個姿態放得極低。
柏丁儀雖然上次吃了癟,但對王向兵這種“識時務”的本地實力派還是頗為受用,言語間也透露出幾分“上麵有人”、“來日方長”的暗示,讓王向兵心裏更加篤定這個大腿的可靠。
當然,這一切也沒逃過李毅飛的眼睛。戴鵬宇那邊按他的指示“觀察”已有反饋,一份記錄著近期與柏丁儀“走動”異常頻繁的人員名單,已經放到了李毅飛的桌上。
例如王向兵的名字赫然在列,且頻率最高。李毅飛看著名單,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來勁的跳吧,蹦躂得越歡,目標越清晰嗎。
與此同時,紀委內部那場限期7天的“自查自糾”活動,也冷冷清清地落下了帷幕。結果也在李毅飛預料之中,但也讓他心頭的寒意更甚——整整十五人,紋絲未動!
而這裏麵,監察一室、二室、三室的核心骨幹幾乎全數缺席。辦公室、檔案室那些相對邊緣的部門倒來了不少人,但這些人能交代出什麽?不過是些雞毛蒜皮。
核心執紀部門集體沉默,這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宣戰!李毅飛輕輕歎了口氣:“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也好,省得我一個個甄別了。”
“小陳。” 李毅飛的聲音打破了辦公室的寧靜。
“書記。” 陳玉秀立刻推門進來。
讓戴主任,把監察一室、二室、三室,近三年來所有歸檔的監察工作資料——包括但不限於線索登記、初核報告、立案呈批、審查調查卷宗、審理報告、處分決定執行情況等等,全部調出來,送到我這裏。
李毅飛的語氣平淡,像是在吩咐一件尋常公事,但話裏麵的分量卻重逾千斤。
陳玉秀心頭一震,立刻應道:“是,我馬上去辦!” 她知道,這絕不是簡單的查閱,這是要去掀開紀委內部塵封的蓋子!
一個多小時後,陳玉秀和檔案室的兩位工作人員,推著一輛滿載檔案盒、卷宗袋的小推車,艱難地挪進了李毅飛寬敞的辦公室。
幾十個厚厚的檔案盒堆疊如山,占據了大半個會客區,紙張上散發出特有的陳舊氣息和一種無形的沉重感。
“辛苦了,放這兒吧。” 李毅飛擺擺手,示意他們可以離開。陳玉秀擔憂地看了一眼那堆“山”,又看了看李毅飛沉靜的表情,最終沒說什麽,輕手輕腳地帶上了門。
辦公室瞬間隻剩下李毅飛一人。他踱步到那堆資料前,隨手拿起最上麵一個標注著“監察一室2010年Q2”的檔案盒,打開。
裏麵是略顯淩亂的線索登記表和幾份簡單的初核情況說明。他快速掃過。
裏邊的墨跡深淺不一,有些日期甚至存在邏輯錯誤。
然而這隻是冰山一角。李毅飛的眼神驟然變得如同寒夜裏的刀鋒。他隨手丟開,又拿起另一本……這堆積如山的資料,在他眼中不再是文件,而是一麵映照出一些人這三年怠惰、敷衍,甚至可能隱藏著肮髒的交易。
接下來的幾天,紀委上下彌漫著一種詭異的氣氛。書記辦公室的門時常緊閉,隻有陳玉秀偶爾進出送文件、添茶水。
那堆小山般的資料在一點點減少,而李毅飛辦公室的燈光,常常亮到深夜。整個紀委裏麵仿佛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什麽。監察一室到三室的人,更是心頭惴惴,私下裏嘀咕不斷,但誰也不敢去打聽。
時間悄然來到一月中旬。一個看似平常的上午,陳玉秀分別走進了監察一室、二室和三室的辦公室。
“馬科長(朱科長/侯科長),書記請您現在去他辦公室一趟。” 她的聲音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
監察一室科長馬樹軍,約莫四十歲,國字臉,濃眉大眼,一身板正的西裝,乍一看正氣凜然。
他聞言放下手中的報紙,臉上堆起職業化的笑容:“好的好的,陳秘書,我這就去。” 起身時,卻不易察覺地整理了一下領帶,手心似乎有些微汗。
監察二室科長朱安波,三十八歲,身形瘦削,戴著一副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眼神銳利而帶著一絲疏離的冷感,標準的“冷麵書生”。他推了推眼鏡,隻淡淡應了聲“知道了”,便合上正在審閱的卷宗,動作一絲不苟。
監察三室科長侯江,三十六歲,身材微胖,臉上總掛著一種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眼神有些飄忽,給人一種不太舒服的圓滑感。
他正端著保溫杯喝茶,聽到傳喚,手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茶水濺出幾滴。他趕緊放下杯子,扯出一個更大的笑容:“哎喲,書記召見,榮幸榮幸!我馬上到!”
三人前後腳走進李毅飛辦公室。辦公室那堆積如山的檔案資料已經消失不見,隻剩下李毅飛寬大整潔的辦公桌。李毅飛沒有起身,目光平靜地掃過略顯拘謹地站在麵前的三人。
“都坐吧。”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三人依言在會客沙發上坐下,腰背挺直,目光都聚焦在李毅飛身上,等待訓示。
李毅飛沒有客套,開門見山,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三位主任,這幾天我抽空看了一下你們一室、二室、三室近三年來的工作資料。嗯,看得比較粗,但多少嗎也有些印象。”
馬樹軍臉上的笑容更“真誠”了:“書記您辛苦了!我們工作做得不夠細致,請您批評指正!” 朱安波隻是微微頷首,鏡片反光,看不清眼神。
侯江則連聲附和:“是啊是啊,書記您日理萬機還親自看這些,我們真是慚愧,一定改進!”
李毅飛仿佛沒聽到他們的表忠心,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了兩下,發出輕微的“篤篤”聲,在安靜的辦公室裏顯得格外清晰。
看歸看,畢竟時間精力有限,我也不是你們業務線上的直接負責人,很多具體情況和細節問題,未必看得準,也未必了解各位同誌在工作中的實際困難和貢獻。
他話鋒一轉,目光變得饒有興味,“所以呢,今天把三位請來,是想請你們互相學習交流一下。”
互相學習交流?三位科長麵麵相覷,完全摸不著頭腦。馬樹軍試探地問:“書記,您的意思是……”
李毅飛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近乎玩味的笑意:“簡單。我讓檔案室把你們三個科室近三年的工作資料,又原封不動地調出來了。就在隔壁小會議室。”
他頓了頓,目光緩緩掃過三人瞬間變得有些僵硬的臉,一字一句地說道:“接下來兩天時間,辛苦三位科長,互相交換一下,認認真真地‘拜讀’一下對方科室這三年來的‘大作’。”
“什麽?!” 侯江失聲叫了出來,臉上的肥肉都抖了一下。馬樹軍臉上的笑容徹底凝固。連一貫冷靜的朱安波,推眼鏡的手指也停在了半空,鏡片後的眼神終於露出了清晰的愕然。
“書記,這……這不合規矩吧?科室資料都是保密的……” 馬樹軍試圖掙紮。
“規矩?” 李毅飛挑眉,語氣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冰涼的壓迫感,“同是紀委的監察科室,工作性質、流程大同小異。
互相學習借鑒,取長補短,提升整體業務水平,這有什麽不合規矩?還是說,你們各自科室的資料裏,有什麽見不得光的東西,怕被同僚看見?”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侯江連忙擺手否認,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那就好。” 李毅飛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同實質般壓在三人身上,“我的要求很簡單:你們三位,都是紀委的老監察了,看材料、找問題,這是基本功。
這兩天,你們就給我好好看看對方科室的資料。大到程序是否合規、證據鏈是否完整、定性量紀是否準確,小到文書格式、簽字日期、裝訂順序……任何你們覺得有問題、有瑕疵、有疑問的地方,都給我——”
他加重了語氣,一字一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記錄下來!最後,形成一份書麵報告交給我。”
看著三人瞬間煞白的臉色,李毅飛補充道,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錘:
“當然,發現一些小問題,比如錯別字、裝訂不規範,那說明工作不夠細致,批評教育,下次注意。但是……”
他刻意拉長了語調,眼神陡然變得銳利如刀:
“如果被查出來是明顯的失職、瀆職!是程序上的重大漏洞!是證據上的弄虛作假!甚至是……有案不立、壓案不查、查而不處!那性質就完全不同了!該負什麽責任,就負什麽責任!黨紀國法,絕不姑息!明白了嗎?”
“明……明白了……” 馬樹軍的聲音有些發幹。朱安波沉默地點了點頭,臉色凝重。侯江則像被抽掉了骨頭,癱軟在沙發裏,臉色灰敗。
明白了?
三人心裏簡直有一萬頭草泥馬在奔騰!
這他媽是互相學習?這分明是讓他們互相捅刀子!是讓他們在對方的資料堆裏掘自己的墳墓!
李毅飛!你好毒的手段!佩服佩服!
他們也明白了那堆積如山的資料消失意味著什麽——書記不僅看了,而且很可能已經掌握了關鍵的問題!
現在讓他們互查,就是逼著他們互相撕咬!誰查得不夠狠,說明誰自己心裏更有鬼!
如果查出的問題少,等書記拿出他掌握的問題清單一對照,那誰就是最大的瀆職者!甚至可能是同流合汙者!
這根本就是個死局!無論查與不查,查深查淺,都是絕路!一股寒氣從三人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好了,” 李毅飛仿佛沒看到他們精彩紛呈的臉色,語氣恢複了平淡,“時間緊,任務重。隔壁小會議室已經準備好了,資料也都分好了。
玉秀同誌和徐月同誌會全程陪同,協助你們,也負責監督記錄。兩位女同誌很細心,有什麽需要,或者發現什麽拿不準的‘大問題’,也可以隨時請教她們。去吧。”
“是……” 三人如同提線木偶般,腳步沉重地走向隔壁那間此刻在他們眼中無異於“角鬥場”的小會議室。
推開門,隻見陳玉秀和徐月已經等在裏麵。兩張長條會議桌上,分別堆放著標注著“監察二室查看三室資料”和“監察一室查看二室資料”以及“監察三室室查看一室資料”的三座小山——李毅飛連讓他們查誰都安排好了,避開了自查!
陳玉秀麵無表情。徐月則低著頭,但眼神深處卻帶著一絲複雜和……隱隱的快意?她曾是衛氏李的秘書,對這些科室某些人的“不作為”甚至“反向作為”,恐怕比李毅飛感受更深。
馬樹軍、朱安波、侯江看著眼前這三堆同僚三年“心血”(也可能是罪證)的檔案山,又看了看旁邊兩位“監軍”,隻覺得頭皮發麻,手腳冰涼。兩天?這哪裏是檢查?這分明是煎熬!是淩遲!
李毅飛站在自己辦公室的百葉窗前,透過縫隙,冷冷地看著三人如同赴刑場般走進小會議室。他端起桌上的茶杯,輕輕吹了吹水麵漂浮的茶葉,眼裏的目光深邃如寒潭。
接下來,就看這三堆幹柴裏,哪一堆最先燒起來,又能燒出多少魑魅魍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