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 各方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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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莊稼官坐在寬大的皮椅裏,指關節無意識地敲著紅木桌麵,發出沉悶的“篤篤”聲。
窗外,早春的雷聲滾過天際,像沉悶的戰鼓。他腦子裏反複回放著李毅飛殺回多水縣這幾天的連環動作——精準、迅猛、滴水不漏。
那份蓋著縣委大印批準對張大偉立案審查的文件,像塊燒紅的烙鐵。
莊稼官心裏也是很無奈,以前為了清除多水縣原留問題幾人配合默契,然而現在為了打開局麵,不得不接納一些人,誰知道爛泥扶不上牆。
同時莊稼官怎麽都想不明白為什麽就過了一個月,當初那個像把出鞘利刃鋒芒畢露卻也容易卷刃的李毅飛,不見了。
回來的這把刀,依舊鋒利得能吹毛斷發,可刀身卻沉甸甸地淬了冰,裹上了鞘。
他不再莽撞地劈砍,而是學會了引蛇出洞,更懂得用規則當砧板,用證據做錘頭,一下下把你砸進他設定好的死局裏!這手段,比當初那種硬碰硬的莽撞,更讓人脊背發涼。
“衝動是魔鬼,沉穩是閻王啊…” 莊稼官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湧上來。
張大偉這個蠢豬,簡直是自投羅網!更麻煩的是,這把火,眼看就要燒到自己和韓國豪那點不足為外人道的角力上了。
李毅飛這根攪屎棍…不,現在該叫定海神針了?他這關鍵一票,到底會偏向哪邊?以這小子油鹽不進的性子,想讓他“靈活變通”?莊稼官嘴角泛起一絲苦澀,恐怕比讓張大偉起死回生還難!
縣長辦公室裏,韓國豪站在窗邊,手裏夾著的煙積了長長一截煙灰,都忘了彈。
他剛聽完秘書低聲匯報紀委那邊馬樹軍帶人衝進土地局的“盛況”,眉頭擰成了疙瘩。
“蠢貨!一群豬腦子!” 他低聲咒罵,不知是罵張大偉,還是罵那些和張大偉一樣、正蠢蠢欲動想往多港鎮伸手的“自己人”。
李毅飛的速度太快了!快得像道閃電!昨天還在多港鎮調研,回來就直接把張大偉架上了紀委的烤架!
這份狠辣和效率,讓他心驚,也讓他對原來依附於他的那些官員感到一陣失望透頂——關鍵時刻,淨拖後腿!
他和莊稼官的分歧已經擺上了台麵,暗流洶湧。
原本李毅飛這個紀委書記,是他們都想拉攏又都忌憚的變量。
本以為這小子年輕氣盛,可以“引導”一下,在利益分配上“靈活”點,大家麵子上過得去,政績拿到手,拍拍屁股高升走人,爛攤子留給後來者。
多水縣的渾水,何必攪得太清?可李毅飛這架勢…韓國豪深深吸了口煙,辛辣的煙霧嗆得他咳嗽起來。
這小子,是鐵了心要把渾水攪成清湯寡水啊!他不懂“妥協”二字怎麽寫嗎?
與莊稼官的無奈、韓國豪的煩躁截然相反,政法委書記王衛東的辦公室裏,氣氛卻透著一股壓抑不住的輕鬆。
王衛東靠在椅背上,手指輕快地敲擊著扶手,臉上難得地露出一絲真心的笑意。
這段時間,他夾在書記和縣長中間,像塊被兩頭猛獸爭搶的肉,左右為難,苦不堪言。
站隊?無論站哪邊,都意味著徹底得罪另一邊,甚至可能被當槍使、當炮灰填。
不站?兩邊都不討好,寸步難行。這滋味,比三伏天穿棉襖還難受!
現在好了!李毅飛回來了!不僅回來了,還帶著一身脫胎換骨的沉穩和更勝往昔的鋒芒!
一出手就把張大偉那蠢貨釘死在了恥辱柱上!更重要的是,王衛東從李毅飛這次行事裏,嗅到了那股熟悉的不容玷汙的原則性和正氣!
這種有底線、有擔當、更有手段的盟友,簡直是老天爺送來的及時雨!
王衛東抓起桌上的紅色座機電話,手指翻飛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聽筒中傳來“嘟嘟”的忙音,他耐心地等著,嘴角噙著笑。
縣紀委辦公室。李毅飛此時站在窗前,望著鉛灰色的天幕下,一道道慘白的閃電撕裂雲層,緊接著是滾雷碾過天際的轟鳴。
雨點開始劈裏啪啦地砸在玻璃窗上,留下蜿蜒的水痕。
桌上的電話滴滴滴的響了起來。李毅飛瞥了一眼屏幕——政法委的電話號碼。
李毅飛眼神微動,沒有立刻去接。任由那鈴聲在空曠的辦公室裏固執地響著,直到快要自動掛斷的最後一秒,他才慢悠悠地拿起電話開始接聽。
“喂。” 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情緒。
“哈哈,毅飛書記!” 王衛東爽朗的笑聲立刻傳了過來,帶著一種刻意的親近,“是我,老王!
剛回來就搞出這麽大動靜,雷霆手段啊!厲害!真是厲害!佩服佩服!” 他語氣熱絡,毫不掩飾地釋放著善意和讚賞。
李毅飛嘴角勾起一絲幾不可察的弧度,語氣依舊平淡:“王書記過獎了。職責所在,碰巧撞上個不長眼的。”
“哎,毅飛書記太謙虛了!” 王衛東聲音拔高了一點,“這哪是碰巧?這是火眼金睛!是擔當!張大偉這種害群之馬,早就該清除了!
毅飛書記,你這一手,大快人心!給咱們多水縣刮骨療毒,開了個好頭啊!” 王衛東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誠懇,甚至帶著點推心置腹的意味:“以後啊,有什麽需要我政法委這邊配合的,你盡管開口!
不管是深挖保護傘,還是打擊那些敢阻撓發展的地痞流氓、黑惡勢力,我王衛東和整個政法係統,一定全力以赴!絕不含糊!”
這番話,信息量極大。既表明了立場(支持李毅飛打掉張大偉),又劃出了合作範圍(打擊黑惡、深挖保護傘),更拋出了結盟的橄欖枝(“全力以赴”)。
李毅飛靜靜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在辦公桌上劃過。窗外,雨勢更大了,豆大的雨點砸在窗上,發出密集的爆響。
王衛東的熱情像是隔著雨幕傳來,帶著溫度,卻也模糊不清。
是真的想聯手?還是借自己的刀,去砍他想砍的人?亦或是…想在即將到來的風暴中,找個穩固的避風港?
“王書記言重了。” 李毅飛的聲音透過聽筒傳過去,依舊沒什麽波瀾,聽不出是接受還是拒絕,“都是為了工作。
有需要,我一定叨擾。” 他巧妙地打了個太極,既沒拒絕這份“好意”,也沒給出任何實質性的承諾。
“好!好!毅飛書記爽快!那就不打擾你了!你先忙!” 王衛東似乎也明白點到即止的道理,識趣地結束了通話。
放下電話,李毅飛的眼神卻更加深邃。王衛東這通電話,像投石問路。
他拋出了“地痞流氓阻撓發展”這個餌,也明確表達了“打擊”的意願。是真是假?試試便知。
他沒有立刻回撥。他在等。等一個更清晰的信號,或者…等下一個電話。
張大偉這個祭品已經擺上了台麵,現在,是看各方魑魅魍魎如何登台表演的時候了。
李毅飛就像個耐心的獵手,靜靜蟄伏在暴風雨的中心,等待著獵物自己露出破綻。
在馬樹軍來的路上時,縣自然資源和規劃局那間曾經象征著權力的局長辦公室裏,此刻卻彌漫著末日般的恐慌。
張大偉癱坐在寬大的皮椅上,臉色灰敗得像剛從棺材裏爬出來。
桌上的電話被他撥了一遍又一遍,聽筒裏傳來的不是忙音,就是冰冷客套的“張局長,領導在開會”、“張局長,這事不好辦啊”、“張局長,您還是…先配合紀委調查吧”……
“完了…全完了…” 他哆嗦著手,想點根煙,打火機卻怎麽也打不著。
汗水浸透了他的襯衫,黏膩地貼在背上。跑?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自己掐滅了。
老婆孩子怎麽辦?這些年搜刮來的那些錢、那些房產、那些見不得光的投資…難道都便宜了別人?
他張大偉還沒那麽“高尚”!張大偉像隻熱鍋上的螞蟻,徒勞地在辦公室裏轉著圈,絕望像冰冷的潮水,一寸寸淹沒他的頭頂。
電話!那該死的電話!怎麽就撞到李毅飛槍口上了呢?!
“轟隆——!” 窗外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雷!慘白的電光瞬間照亮了張大偉那張因恐懼而扭曲的臉。
他渾身一顫,像被雷劈中,腿一軟,癱倒在地,發出絕望的哀嚎。
李毅飛依舊站在窗前。窗外的世界,已被狂暴的雷雨徹底籠罩。
粗大的雨鞭瘋狂抽打著大地,狂風卷著雨霧,將遠處的樓宇都模糊成了猙獰的剪影。
閃電如同天神震怒時揮舞的利劍,一次次撕裂昏暗的天幕,將瞬間的慘白烙印在眼底。
豆大的雨點狂暴地砸在厚實的玻璃窗上,劈啪作響,匯成一片令人心悸的轟鳴。
慘白的電光驟然撕裂濃重的鉛雲,將李毅飛冷峻的側臉映照得棱角分明,如同鐵鑄的雕像。
那光芒一閃即逝,緊隨其後的炸雷,如同巨神的戰錘狠狠砸在多水縣上空,震得腳下的地板仿佛都在顫抖。
他紋絲不動,深邃的目光穿透狂暴的雨幕,仿佛要洞穿這片土地下所有盤根錯節的黑暗。
冰涼的指尖感受著玻璃傳來的微微震動,嘴角緩緩勾起一絲冷冽到極致的弧度,無聲的言語在驚雷的餘韻中激蕩:
“來吧!讓這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
